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唐代文学论文精品(七篇)

时间:2023-03-22 17:39:30

唐代文学论文

唐代文学论文篇(1)

一、由敦煌学研究而肇启其端

上个世纪初,随着敦煌文物文献的重现于世,敦煌学在海内外兴起[2],而有关敦煌佛教通俗文学作品的摸索实乃国内现当代以来唐代佛教文学研究之滥觞。自1920年代,我国学者就开始采集、整理和研究敦煌通俗佛教文学。王国维将这类俗文学作品呼为“通俗诗”、“通俗小说”[3],罗振玉则称为“佛曲”[4],陈寅恪则认为“演义”更适合[5],郑振铎主张用“变文”[6],另有“俗文”、“唱文”等称呼。后来通行的还是“变文”,且在相当长时间内,多数学者将“变文”作为全部敦煌俗文学作品的总称。向达《唐代俗讲考》[7],全面探讨了“唐代寺院中之俗讲”、“俗讲之仪式”、“俗讲之话本问题”、“俗讲文学起源”、“俗讲文学之演变”。孙楷第《唐代俗讲轨范与其本之体裁》[8]将俗讲分为讲唱经文、变文和倡导文三大类,特别是关于讲唱的程序和职掌乃独到之论。解放前在敦煌佛教文学方面卓有成就者还有王重民。敦煌学界的这一倾向很快反映到文学研究领域,即在撰写文学史时,开始考虑佛教因素。胡适《白话文学史》乃配合五四新文化运动之作,主要从写作用语“白话”的独特角度,考察了唐及之前的文学史,认为汉以后的中国文学史乃文言文学与白话文学相互争斗、且白话文学日渐战胜文言文学的历史,中国文学的“正统”、“正宗”乃白话文学;倡言汉武帝时“古文已死”,此后凡有价值的文学必为白话文学,而文言文学毫无价值,只是一些“死文学”。而佛教文学正是自汉朝民歌、散文以来的白话文流的组成部分。佛教白话文学首开其端的为翻译文学;唐初白话诗的来源之一为佛教之“传教与说理”,和尚与打油诗有着莫大关联;王梵志、寒山和拾得皆为著名的白话诗人,其诗作特点除通俗晓畅之外,还具有嘲讽和说理的风格。另外,还注意到了敦煌佛教文献,并纠正和补充了一些唐代白话诗人的生平及其诗歌断代等问题:“敦煌的新史料给我添了无数佐证,同时却又使我知道白话化的趋势比我六年前所悬想的还更早几百年!”[9]郑振铎《插图本中国文学史》[10]以插图形式辅证文学史论述,颇具特色。中卷第十五章专论“佛教文学的输入”,第二十三章“隋及唐初文学”亦包括了白话诗人王梵志、玄奘的《大唐西域记》,与胡氏一样破除了传统纯文学史观念;第二十九章“传奇文的兴起”,特别提到唐代传奇吸引了印度养分,此即本产生于古印度婆罗痆斯国、为《大唐西域记》[11]576-578所载,后为段成式《酉阳杂俎续集》卷四《贬误》门、李复言《玄怪续录》“杜子春”条、裴铏《传奇》(《古今说海》《太平广记》等并袭之)等所描述的、慎无语而突发声导致鼎破丹飞的故事,段氏曰:“盖传此之误,遂为中岳道士。”第三十三章“变文的出现”,认为“变文只是专门讲唱佛经里的故事”;以《佛本生经变文》、《降魔变文》、《目连变文》、《维摩诘经变文》以及《唐摭言》、《卢氏杂记》、《乐府杂录》等为例,表明僧徒俗讲在中晚唐时期非常流行;变文的发现是中国文学史上的最大发现之一,人们突然之间发现宋元以来的诸宫调、戏文、话本、杂居、宝卷、弹词、平话等文艺样式成了“有源之水”。郑氏的其他著述亦涉及唐代佛教文学,如《中国俗文学史》除第六章专论变文之外,第五章“唐代的民间歌赋”亦称,白居易的诗“实在不是通俗诗”,“像王梵志他们的诗才是真正的通俗诗,才是真正的民众所能懂,所能享用的通俗诗”;而且,“唐代的和尚诗人们,像寒山、拾得、丰干都是受他的影响的”;所举唐代俚曲中,《禅门十二时》、《太子五更转》、《南宗赞一本》等皆属于佛教文学作品[12]95、96、104-109。此后,一般中国文学史著作,多受胡、郑二氏影响,开始关注唐代佛教文学。解放后的敦煌佛教文学研究,一是变文。如周绍良《敦煌变文汇录》,周一良等《敦煌变文集》,周绍良《敦煌变文集补编》,项楚《敦煌变文选注》、《敦煌变文选注(增订本)》,黄征、张涌泉《敦煌变文校注》。海外有关研究,还有美国Vic-torH.Mair的PaintingandPerformance,主张只有变相与变文是同一关系[13]。日本学者荒见泰史《敦煌讲唱文学写本研究》[14]、《敦煌变文写本的研究》[15]等,前者探讨了变文特有的韵散相兼的讲唱体的演变过程,认为敦煌讲唱体作品源于佛教讲经仪式,是将佛教通俗讲经仪式所用的文体加以拼接、融合而成的;后者着重文本的搜集、对照,对敦煌变文的研究历史、体裁特征及其与佛教仪式的关系做了较深入探究,集中考释了故事略要本、讲唱体、通俗讲经、庄严文、押座文等变文文献。二是诗歌,如王重民《敦煌曲子辞集》、《补全唐诗》之“敦煌唐人诗集残卷”,任二北《敦煌曲初探》、《敦煌曲校录》、《敦煌歌辞总编》[16],项楚《〈敦煌歌辞总编〉匡补》、《敦煌诗歌导论》、《王梵志诗校注》,任半塘、王昆吾《隋唐五代燕乐杂言歌辞集》,张锡厚《王梵志诗校辑》、《敦煌赋汇》,王小盾《敦煌文学与唐代讲唱艺术》,徐俊《敦煌诗集残卷辑考》,汪泛舟《敦煌僧诗校辑》,伏俊连《敦煌赋校注》,李小荣《敦煌佛教音乐文学研究》,林仁昱《敦煌佛教歌曲之研究》。敦煌变文和诗歌方面,研究较为精深的为项楚,其有关王梵志、敦煌变文等专著和系列论文,纠正了校录和阐释中的许多讹谬,揭示了潜藏在文字背后的佛教文化深义。此外,周一良、赵和平《唐五代书仪研究》探讨了书札体式和典礼仪注方面的卷子,黄征、吴伟《敦煌愿文集》涉及的是法事文学,郑阿财《见证与宣传:敦煌佛教灵验记研究》、刘亚丁《佛教灵验记研究———以晋唐为中心》、杨宝玉《敦煌本佛教灵验记校注并研究》着眼于灵验记,皆颇有创获。有关敦煌文学概论性著作如张锡厚《敦煌文学》、颜廷亮主编《敦煌文学概论》、张鸿勋《敦煌俗文学研究》等,亦有相当篇幅涉及佛教文学。

二、“佛教文学”概念的提出及文学界的研究

最早提出“佛教文学”这一概论的,乃日本加地哲定《中国佛教文学》,该书认为,真正的佛教文学应该是“以佛教精神为内容、有意识地创作的文学作品”[17]。唐代佛教文学分为作为正统文学的佛教文学、作为俗文学的佛教文学两类,前者的代表为玄觉、石头希迁、慧然、王维、寒山子、柳宗元、白居易等,后者的主体主要为变文、佛曲、佛讃等;能够呈现自己佛法体验境界的诗偈,才是中国佛教文学中的核心。总体上论述佛教与文学关系者,还有陈洪《佛教与中国古典文学研究》、胡遂的《中国佛学与文学》、陈引驰《佛教文学》、张中行《佛教与中国文学》等。1978年,日本学者平野显照《唐代文学与佛教》[18]出版,该书主要讨论了白居易、李白、李商隐和唐代的讲唱文学与小说几个方面的问题,重考据,如白居易的释教碑、李白“金粟如来是后身”的语义、日本流传的“八相变”等。国内最早以隋唐五代文学与佛教的关系作为研究重点者,乃孙昌武先生,他是国内迄今为止在佛教与文学方面投入最大精力且收获颇丰的学者。孙先生曾在日本工作,故而或当借鉴过东瀛学术。自1980年代以来,孙氏写了一系列论文,探讨佛教与唐代文学方面的几个问题,如古文运动、韩愈、柳宗元、王维、白居易与佛教、唐五代的诗僧等。这些论文的结集《唐代文学与佛教》乃国内第一部研究唐代文学与佛教关系的著作[19]。《佛教与中国文学》更将视野扩展到整个中国佛教文学,但其重点乃在唐代:唐代佛教对文人产生巨大影响,主要原因是当时不重经术、统治者大力提倡、儒释道三教调和;唐代的文人普遍有习佛的倾向,如陈子昂、张说、李白、杜甫、李华、独孤及、贾至等;佛教文献“名相辨析”的特点、佛经譬喻故事、佛典佛陀说话方式等,皆影响到唐代散文创作;偈颂对唐五代诗歌的影响,主要是从中唐以后开始,其显著特点就是出现了“诗僧”这一特殊的团体;俗讲与变文在中唐五代流行甚广,韩愈《华山女》即有反映,文溆法师化迹表明“当时俗讲已进入慈恩、荐福等著名的大寺院”[20]。《中国文学中的维摩与观音》以维摩和观音两位菩萨在中国流传为线索,勾勒出了六朝至两宋期间中国文学中的佛教信仰[21]。《禅思与诗情》[22]重点考察了禅宗弘法和观念与唐宋诗人和诗作的关系。总之,孙氏几乎论及隋唐五代佛教与文学的主要问题,且多从宏观着眼,气魄宏大。上述及其他论著中的观点,在其新作、洋洋五大册的《中国佛教文化史》[23]中又有了新的表述和深化。国内系统研究隋唐佛教文学的,还有陈引驰《隋唐佛学与中国文学》[24],勾画出了较为完整的佛教文学图景,特别是在民间宗教诗歌和敦煌世俗文学与佛教文化的关系上着墨较多;然涉及的佛教宗派,只有禅宗。刘金柱《唐宋家与佛教》[25]认为,家在涉佛文体、佛经、方外之友、寺院之游、早年晚岁生迹等几个方面,皆与佛教有所牵扯,如韩愈“以文为诗”是受了佛教偈颂的影响,柳宗元的动物寓言汲取了佛经故事等。相较而言,陈允吉的研究更多以佛教文献和佛教史为基础,他与胡中行主编《佛经文学粹编》[26]即反映了注重原典特色。《古典文学溯源十论》[27]乃力图“探寻古代文学与佛教传播关系之作”,与唐代佛教有关的是中古七言诗与佛偈的关系,以及王维、韩愈、李贺、《长恨歌》和柳宗元寓言等个案研究。《唐音佛教辨思录》[28]等亦颇有深度。陈氏的主要成果,收录于《佛教与中国文学论稿》[29]中。大致而言,其研究特点为材料翔实、考证严密,往往发人所未发,能成一家之言[30]。项楚、张子开等合著的《唐代白话诗派研究》则在胡适等人研究的基础上,进一步梳理了唐代白话诗的源流。作者认为:“并非所有的白话诗都属于白话诗派。这个诗派有着自己的渊源和形成发展的过程,有着共同的艺术和思想传统,并且拥有以王梵志和寒山为代表的数量众多的诗人。从思想上看,它基本上是一个佛教诗派,与佛教的深刻联系形成了这个诗派的基本特征。”[31]唐代白话诗的萌芽,可追溯自唐前宝志、傅大士、释亡名、卫元嵩诸人之作;而在唐代最突出的代表,一为王梵志、寒山、庞居士,一为贯穿整个禅宗历史的诗僧们。从禅宗谱系的角度理清了唐代禅宗白话派的脉络,揭示出这个诗派发展演变的社会文化背景,并从语言学、文献学和宗教学等方面,对禅宗诗偈的解读提出了自己的看法。姚仪敏《盛唐诗与禅》[32]、谢思炜《禅宗与中国文学》[33]亦是面世更较早之作,只不过切入点更集中于禅宗角度。谢氏主要论述了禅宗与唐宋文学的关联,如对王维、杜甫、韩愈和白居易等的影响,禅宗与境象说、悟入说之关系,禅宗对世俗文学的影响等。继之而起者,尚有张海沙《初盛唐佛教禅学与诗歌研究》[34]、胡遂《佛教禅宗与唐代诗风之发展演变》[35]等。夏广兴《佛教与隋唐五代小说》较为全面地探讨了佛教对这一时段小说的影响[36]。俞晓红《佛教与唐五代白话小说研究》则着眼于“唐五代白话小说的叙事体制”、“唐五代白话小说的题材来源”、“唐五代白话小说的观念世界”几个方面[37]。孙洪亮《佛经:叙事文学与唐代小说》关注于佛经故事与唐代小说的关联[38]。释永祥《佛教文学与中国小说的影响》从转读、讃呗、倡导的形成与发展的角度,分析了唐代俗讲与转变的发展与流变的过程。诗僧研究主要集中于禅宗,除上举《唐代白话诗派》之外,王秀林《晚唐五代诗僧群体研究》总结出十个诗僧亚群体,并分析其地理分布、群体特征、创作特征、历史地位和影响。查明昊《转型中的唐五代诗僧群体》认为,唐五代既是由贵族社会向庶族社会转变的转型期,也是佛教宗派势力起伏波动的时期;诗僧群体计有七类,经历了从“诗为外时”、“诗禅并举”到“诗禅合一”的心路历程,日渐世俗化和文人化。另有高华平《唐代的诗僧与僧诗》、陆永峰《唐代诗僧概论》、普慧《走出空寂的殿堂———唐代诗僧的世俗化》。其实,其他研究隋唐五代文学的学者,亦或多或少地论及佛教,如蒋寅《大历诗人研究》中的中唐诗僧研究,傅璇琮《唐代诗人丛考》及所主编《唐五代文学编年史》[39]、陈尚君《唐代文学丛考》[40]、《汉唐文学与文献论考》[41]、张兴武《五代十国文学编年》[42]等。

三、史学、宗教学等维度的探索

对隋唐五代文学与佛教关系关注较多的,还有史学界。这方面立论最为精深的为陈寅恪,其《隋唐制度渊源略论稿》、《唐代政治史述论稿》、《元白诗笺证稿》、《金明馆丛馆初编》《二编》等,向为研究的首选参考。范文澜1960年作的《唐代佛教》[43]重点厘辨了大乘七宗的特点,特别是《禅宗———适合中国士大夫口味的佛教》剖析了禅宗与士大夫的契合之处,虽然立论不无偏颇,但率直而言,还是很有新意,能为一家之言;所附张遵骝《隋唐五代佛教大事年表》亦是研究此一时段佛教史、佛教文学的指南性成果。郭绍林《唐代士大夫与佛教》则为专论士大夫与佛教之间的互动关系之作,书中的“士大夫”还包括了部分文人出身的武官。《士大夫关于佛教的文字活动》一节归纳出了应制、游览等10种士大夫与佛教有关的文类。另外,从王仲荦、吕思勉之《隋唐五代史》直到李斌城等《隋唐五代社会生活史》、《唐代文化》等,亦时有论述。相关成果可参看胡戟等主编《20世纪唐研究》[44]。宗教学界和思想界研究隋唐五代佛教,佛教与文学的关系是当然不得不迈的坎。从早期蒋维乔《中国佛教史》到后来任继愈主编《中国佛教史》,杜继文主编《佛教史》,印顺《中国禅宗史》、《妙云集》,杜继文和魏道儒《中国禅宗通史》,杜继文《中国佛教与中国文化》,吕大杰等《中国宗教与中国文化》,方立天《佛教与中国传统文化》,葛兆光《增订本中国禅思想史:从六世纪到十世纪》、《中国思想史》,以及日本道端良秀《唐代佛教史研究》,鎌田茂雄《新中国佛教史》,阿部肇一《中国禅宗史》,柳田圣山《语录の历史》《初期禅宗史书の研究》,美国StanleyWeinstein之Bud-dhismundertheT’ang等,皆有不少篇幅涉及隋唐五代佛教文学现象,鎌田茂雄还有《中国的佛教与文学》。在佛教信仰界,巨赞法师《佛教与中国文学》、弘学居士《中国汉语系佛教文学》、高观如居士《中国佛教文学与美术》等亦可参考。

四、植根于佛教本身的新視野

唐代文学论文篇(2)

古代文学论文盛唐边塞诗繁荣的历史原因

以军旅、征战等边塞生活为题材的边塞诗,肇始于《诗经》。至开疆拓土的汉代,战争频仍的魏晋南北朝时期,边塞诗无论在质上或量上都有了一定的提高。降及唐代,边塞生活成为诗歌创作的普遍题材。特别是自玄宗开元元年(713)至代宗大历五年(770)这一盛唐时期的边塞诗,更是以其充沛的感情,刚健的笔触,描写了寥廓壮丽的边塞风光,豪迈慷慨的军戍生活以及幽怨悲凉的征夫之恨、思妇之悲,题材多样,意境雄浑,为历代边塞诗之冠。诚如南宋严羽所言:“唐人好诗,多是征戍、迁谪、行旅、离别之作,往往能感动激发人意。”1为什么边塞诗不兴盛于汉代,不成就于元代、清代,而在唐代结出硕果呢?笔者以为,这既有唐代社会经济政治进步的原因,又有诗歌内在发展的必然。概言之,唐代边塞诗,特别是盛唐边塞诗的繁荣是历史上空前强大的唐帝国文治武功极盛与古典诗歌高度发展成熟的历史条件相结合的产物。

一、“烽燧不惊,华戎同轨”:强盛的唐帝国为边塞诗的繁荣提供了坚实的物质基础

唐承隋起,重建大一统封建王朝,并且在开元、天宝时期把中国封建社会推向了辉煌的顶峰。唐代是一个变革的时代,国内各民族进一步融合,对外空前开放,思想高度活跃,整个社会生活呈现出一种流动、变易的趋势,给人以蓬勃而富有生机的感受。这样的时代氛围,必然有助于打开人的眼界,充实人的生活体验,激荡起感情和想象活动的波澜,从而为艺术文化的创造开拓丰富的源泉。盛唐边塞诗正是在唐帝国所开创的空前强盛的政治经济文化这一肥沃土壤里迅速成长繁荣的。

处在中国封建社会鼎盛时期的唐代经济是十分繁荣的。由于唐初均田制的实行调动了农民的生产积极性,也由于隋末农民起义对豪强地主势力的打击,使农民在一定程度上解除了人身依附,唐代的生产力得到了很大解放。至贞观年间,唐朝的经济不仅得到全面恢复,还有了很大发展,其时“商旅野次,无复盗贼。囹圄常空,马牛布野,外户不备。又颇致丰稔,米斗三四钱”2。到玄宗时代,唐朝的经济更是达到了最高峰,已是“小邑犹藏万家室”,“公私仓廪俱丰实”3。元结也说:“开元天宝之中,耕益力,四海之内,高山绝壑,耒耜亦满,人家粮储,皆及数岁,太仓委积,陈腐不可量”。4

唐代文学论文篇(3)

20世纪80年代初,有利的学术环境促成了唐代文学研究局面的繁荣。在对唐代文学发展规律的重新认识、唐代文学思想史的研究、佛道与唐代文学的交叉研究、唐诗艺术的研究、唐代文学与政治文化军事制度的研究、唐诗与其他艺术门类的融合研究、史料的整理和作家名录及研究资料的编纂、热点作家作品的深入研究与讨论、多元化研究方法的形成和主流研究方法的确立等九个方面,取得了突出的成就。而在繁荣局面中也有一些带倾向性的不足。

【关键词】 80年代/唐代文学研究/回顾

20世纪80年代的唐代文学研究,经历了一个从复苏到繁荣的过程;伴随着繁荣的研究局面,研究者对研究领域不断进行开拓和深化,进入了90年代既繁荣又深刻自省的迅速发展的大好局面。

随着国家政治形势的好转,意识形态领域极左思潮不断得到清算,80年代初的唐代文学研究确实存在着一个“复苏”的过程。如果将这个“复苏”理解为对十年“文革”中被扰乱了的学术秩序的拨乱反正,则这个“复苏”的过程很短暂,因为与此同时,正常的、具有严格学术规范的研究已蓬勃展开,80年出版的傅璇琮《唐代诗人丛考》不计,81年出版的优秀学术著作即有谭优学《唐代诗人行年考》、刘开扬《唐诗通论》、裴斐《李白十论》、瞿蜕园朱金城《李白集校注》、沈祖菜《唐人七绝诗浅释》、朱东润《杜甫叙论》、陈铁民侯忠义《岑参集校注》等。许多优秀的论文尚不计。任半塘《唐声诗》上下编近90万字的巨著是82年出版的,据作者的“跋”,此书始撰于50年代,是其《唐戏弄》的“伴侣”之作。具体到任半塘,其研究的步伐即无“复苏”可言。当“文革”极左思潮横行之际,大部分研究者不过是“舍之则藏”而已,一旦政治气候适宜,真正意义的学术研究即告开始。吴调公的李商隐研究也是有代表性的。对李商隐及其诗歌,50年代起,就有“唯美主义”的评价,研究者寥寥,成果也微。70年代,李商隐被无端戴上法家诗人桂冠,所谓的研究文章连篇累牍,但都陷入了“儒法斗争”的泥淖里。80年代初,吴调公即有一系列李商隐研究文章写出,至82年结集出版《李商隐研究》。作者在“后记”中追述其从迷恋到研究李商隐的40余年历程,其研究的路径并未因“儒法斗争”而有所中辍或改辙,一旦坚冰打破,则40余年的学术积累便喷薄而出。老年学者如任半塘、中年学者如吴调公,其学术承传是一以贯之的,所以我们说80年代唐代文学研究的“复苏”过程很短暂。

由于学术环境的自由宽松,研究者不再心存疑虑,80年代的唐代文学研究,很快就呈现出一派繁荣(繁荣中又显出某种“热闹”)的景象。短短十年间,出版的有关唐代文学的著作有300多部,除去普及性、知识性的著作外,仍有200多部;发表于各种学术、文学刊物上的论文,数量更是惊人,多达8000篇左右。除去欣赏性、知识性文章和为电大、函大、业大学生写的辅导性文章,仍有7000余篇,超过了此前30年的总合。这些著作和文章,几乎涉及到唐代文学研究的各个方面。无论初盛中晚和五代,无论诗歌、散文、小说和词,无论大小作家、文学流派和文学团体……皆有涉及。个别冷僻的作家(如王梵志等)得到了相当充分的研究,个别热门的作家(如李白等)更是得到了“抽茧剥笋”式的研究。当时的出版业,尤其是80年代前期的出版业,在“久蛰”之后特别显得勃勃有生气,几无“亏损”二字可言,无论普及性的还是专业性很强的学术著作,其印数动辄在万册左右,如任半塘《唐声诗》82年初版印数即达一万册。1980年《文学遗产》以杂志的形式复刊是一个象征性的标志,全国各高校学报和各地的学术刊物、文学杂志、自考辅导刊物纷纷出刊,为包括唐代文学在内的古典文学研究提供了广阔天地。80年代是学术研究的春天,历史上唐代文学被视为“显学”,此时又一次得到了体现。除了学术环境宽松自由的原因外唐代文学拥有最雄厚的研究力量和最广泛的群众基础是一个重要的因素。80年代初的高等教育,除了正规大学以外,电大、函大、业大等成人自学性质的大专教育如雨后春笋,因“文革”失去受教育机会的广大青年学生纷纷于此就读,而“汉语言文学”是这些学校开设的一门主要专业。这是一种自觉的“求知”型的专业选择,与90年代后成人自学更广泛的“求职”型专业选择大不相同。当时中央人民广播电台开播“阅读与欣赏”的节目,以古典文学作品的讲解为主,并不定期出版所播的文章,深受听众读者欢迎;中华书局旨在普及古代文化、文学知识的刊物《文史知识》也应运而出。1981年,人民文学出版社出版的《唐诗鉴赏集》大受欢迎,一印再印,当年印数达到13万册。在全国读唐诗、欣赏唐诗的热浪中,上海辞书出版社邀众多知名学者撰写千余篇唐诗佳作欣赏稿,编成《唐诗鉴赏词典》,将普及唐诗知识、学习和诵读唐诗的热潮推向了更高潮,而此词典的多次印刷,也几乎创造了当代出版业的一个奇迹。前面说80年代的唐代文学研究在繁荣中显出某种“热闹”的景象,一部分即指此。

80年代初,唐代文学老、中、青研究者一时聚汇。老一代学者指50年代前即已学问有成者,以钱钟书、萧涤非、程千帆、马茂元、林庚、傅庚生、霍松林为代表;中年学者指50年代受教育、50年代末至60年代在学术研究中崭露头角者,以陈贻xìn@①、王运熙、傅璇琮、袁行霈、周勋初、罗宗强为代表;青年学者指80年代初毕业的本专业研究生。老一代学者有深厚的学术功底和治学经验,分别是各学术流派、学术风格的代表人物,受50年代以后国内学术空气渐缩渐紧的影响,他们的学术空间也愈来愈窄,有些学者长期处于“封笔”或“半封笔”的状态。随着学术气氛的宽松,他们以垂暮之年而焕发学术青春,著述不辍,成为当时唐代文学研究的领军人物。中年学者的学问基础是在国内政治局面较为安定的50年代打就的,基础较为雄厚、功夫较为扎实是他们的优长,至80年代后期,随着老学者的衰病或谢世,他们逐渐成为唐代文学研究界的领军人物。新一代研究生多数受教育于60年代,“文革”开始时。他们基本完成大学基础课程的学习,学业的中辍固然使他们受到损失,但他们原已具备自学能力,足以自我“补充”,通过研究生阶段的学习,学问传承有自、思想敏锐、善于吸纳新思维新方法是他们的优点。以上三方面人才,皆因80年代初特殊的学术环境而激发且汇于一起,促成了唐代文学研究局面的繁荣。

1982年,中国唐代文学学会在西安成立(其后又有中国韵文学会、中国李白研究会、杜甫学会及中国唐代文学学会的分支机构李商隐研究会、韩愈研究会、王维研究会相继成立)。中国唐代文学学会是一个民间学术团体,学风严谨、活动规范使它成为大陆学术团体中成效最好的学会之一。学会办有两种刊物:《唐代文学研究》和《唐代文学研究年鉴》,前者以刊载会议论文为主,后者则反映当年学术信息。学会对加强大陆学者、大陆与台、港、澳及海外学者的学术联络学术交流发挥了积极的作用,在严格学术规范、开拓研究领域、倡导多元化研究方法等方面,起到了组织和推动的作用。

总的看来,80年代的唐代文学研究是繁荣的,学术水平也较前有很大提高,甚至出现了某种越过50、60年代而与30、40年代遥相衔接并大步向前的趋势。以下简要叙述80年代唐代文学研究的主要成就及其特点。限于篇幅,每一方面列举具有代表性的若干位研究者。

一、对唐代文学发展规律的重新认识 70年代以前,大陆比较流行的中国文学史著作在编写时尚未受到极左思潮的影响,对唐代文学发展规律的叙述,也比较注重文学自身的规律。受时代局限,其编写皆以唯物史观为指导思想,在评价文学现象、评价文学作品时,以现实主义和人民性为主要标准,文学自身发展的规律、文学的人性和文学的审美不免受到不同程度的漠视。由社会科学院编写和游国恩等主编的两种文学史著作后来成为大学文科的主要教材,其对唐代文学史发展规律、文学现象及作家作品的评价,几乎成为”成说”,深入人心。80年代以来,研究者普遍开始重新审视唐代文学发展的各个环节以及作家(包括作家群体)作品(包括作品的题材、体裁,作品中所反映的文学理论、哲学思想等)在其中的因革与贡献。袁行霈为电大编写的《中国文学史纲要》(唐代部分)、罗宗强《唐诗小史》可以视为这方面较为成功的尝试之作,其中袁行霈的《纲要》至80年代末发行已至20万册,影响甚大。这两部文学(诗歌)史反映了他们对唐代文学(诗歌)发展规律的独立思考,最明显的变化就是现实主义、人民性的方法已渐渐褪去,而人性的、审美的方法正在加强。林庚、程千帆、王运熙也有对唐代诗歌局部环节思考的,如林庚《略谈唐诗高潮中的一些标志》、程千帆《张若虚〈春江花月夜〉的被理解和被误解》、王运熙《〈河岳英灵集〉的编辑年代和选诗标准》(与杨明合作),或高屋建瓴,或即小见大,都是他们对唐代文学研究的厚积薄发,其共同的特点是更注重文学自身的发展规律。陈伯海、葛晓音、赵昌平是对唐代文学发展规律系统思考、用力甚勤的三位学者(陈伯海的研究将在方法论部分谈)。葛晓音关于文学史发展规律的思考是从汉魏六朝开始的,她从汉魏六朝到唐选取了十数个“环节”逐一予以考察,形成个人的观点。这些“环节”的思考虽不足以形成连贯的史,但已充分显示了她不囿于成见、从“大量原始材料积累升华为理性认识”(《汉唐文学的嬗变》〈序〉〈葛晓音著作,沈玉成序〉)、进一步揭示某些规律性结论的研究特点;赵昌平研究的视野始终在唐代(主要是唐诗),他更注重对每一时期历史文化背景的考察,注重诗体的演进,并刻意培养自己对文本的敏锐感觉和思维能力。他常常从某一种诗体、或某一种诗风的发展演进之中探索唐诗发展的一些规律。此期关于作家、作品的研究更多,不能一一缕述。这些研究,对90年代以后新的唐代文学史的编写,都具有重要的借鉴和启示意义。

二、唐代文学思想史的研究 这是一种将文学批评、文学理论、哲学和作家在文学创作中反映出的文学思想融合在一起的全新的研究,且更注重于后者(创作)所反映出的作家或时代的文学思潮。这种研究方法的创始者是罗宗强,其研究后来形成这一方面的开山之作《隋唐五代文学思想史》。这是一部在传统的唐代文学史、文学批评史以外的另一种“史”,不但极大地丰富了唐代文学研究,也为古典文学研究拓开了一条广阔之路。

三、佛道与唐代文学的交叉研究 80年代中后期,一些研究者开始注意将佛道思想、佛道二藏与唐代文化、唐代文学研究结合起来。佛教与唐代文学之研究成果引人瞩目的是孙昌武和陈允吉。孙昌武偏重于宏观的研究——即通过佛教世界观和认识论对唐代文学、文学理论和作家的影响总结一些唐代文学现象,如佛教与古文运动、佛教与皎然《诗式》等;陈允吉的研究则偏重于作家作品的个案与佛教某一因子的关系,在交叉比较中探讨作家作品的底蕴,如佛教壁画之与韩愈诗歌,《欢喜国王缘》变文之与《长恨歌》等。道教与唐代文学研究成果显著的是葛兆光和钟来因。葛兆光的研究以宏观居多,钟来因的研究似更着眼于用道教法典对李商隐爱情诗歌的解密。

四、对唐诗艺术的研究 探究唐诗艺术魅力是80年代的热门课题之一,文章极多(流于浮泛的文章亦不少)。成就大、建树多的谈艺文章,可分为两种类型。一类是传统意义上“对床夜话”式亲切的谈艺,以施蛰存、霍松林为代表;一类则力图在传统谈艺以外建立理论体系的谈艺,以袁行霈、陶文鹏为代表。施蛰存和霍松林谈艺的文章后来结集为《唐诗百话》和《唐宋诗文鉴赏举隅》。施、霍都是学问渊博的老学者,说诗解颐,触手皆是妙悟,在谈艺中点染文学史知识和研究心得,是其所长。袁行霈谈艺,善从大处(如诗歌语言、风格、意象、意境等)入手,又善于将诗歌艺术与哲学、宗教、绘画、音乐联系起来,揭示唐诗艺术的规律;陶文鹏入手处与袁同,不过他的研究以王孟山水诗艺术为主。袁行霈谈艺文章大气磅礴,陶文鹏文章则常带有新诗人的艺术感受,行文细腻,每有散文诗一般的语言点缀其中。

五、唐代文学与唐代政治、文化、军事制度结合的研究 这种研究主要是文史结合研究方法的体现(关于研究方法,下面还要另说)。此处主要介绍傅璇琮、戴伟华的研究实绩。程千帆80年有《唐代进士行卷与文学》一书出版,对唐代进士试期间的行卷之风与文学的关系进行了探幽发微的研究;继之而起的是傅璇琮的《唐代科举与文学》,将唐代科举作为一种制度予以完整考察,与此相关的士子的生活和创作一并纳入其视野之内,为我们展示了一幅幅生动逼真的唐代文化、官吏铨选制度与知识分子生活、创作、社会习俗的画卷。程、傅研究的意义不但在其研究本身,且对后来的研究启示意义更大。戴伟华《唐代幕府与文学》即是在程、傅研究之后对唐代幕府制度与幕府文人创作关系的力作(如90年代戴伟华的《唐代使府与文学》与王勋成的《唐代铨选与文学》应是以上研究的嗣响。)

六、唐诗与其他艺术门类的融合研究 唐诗与音乐、舞蹈、书法、绘画等艺术门类有天然联系,80年代有许多研究者致力于此,而以任半塘的《唐声诗》与《隋唐五代燕乐杂言歌辞集》(与王昆吾合作)所取得的成就最大。《唐声诗》是任半塘50年代《唐戏弄》的姊妹篇,是从音乐的角度对唐代人乐的齐言诗(即声诗)的总结性研究。而《隋唐五代燕乐杂言歌辞集》则是对宫廷祭祀乐歌以外的全部隋唐五代杂言歌辞的总结性研究。王小盾(即王昆吾)的《唐代酒令与词》一文(90年代结集出版)对舞蹈与酒筵对词的产生作用作了描绘,明显与乃师的研究相接续。

七、唐代文学史料的整理、作家名录及研究资料的编纂 80年代唐代文学研究风气改变的一大特点是实证之风的兴起,作家生平、诗文系年之类的考据文章大行于时。学者们有计划地着手整理大型唐代文学史料、编纂作家名录及唐集书录、资料索引等。这方面的著述和论文都很多,不能一一尽述,以下择要叙述其中卷帙较大、影响较著的几项。其一是傅璇琮主编的《唐才子传校笺》(此书五册,80年代出版前四册)。《唐才子传》是两《唐书》文苑(文艺)传以外唯一的唐代作家传记史料,参考价值颇大。但因间收野史杂说,芜杂不实之处亦多。《校笺》吸纳近年研究成果,对其资料出处一一溯源核查,凡作家生平记载,误者正之,阙者补之,是80年代作家生平考订最重要成果之一。其二是有关唐人(或作家)名录的几部书:郁贤皓《唐刺史考》、吴汝煜《全唐诗人名考》、周勋初主编《唐诗大辞典》。《唐刺史考》以唐代行政区划之道为次序,依据唐宋史籍、唐总集、别集等,录出自唐初至唐末州刺史(包括使府节镇)官员名姓、任职年代,对考订作家行迹、交游及唐人别集注释等,功用极大。《全唐诗人名考》将《全唐诗》中人名(包括以职官称、以行第称)一一予以考订。《唐诗大辞典》是一部关于唐诗知识的综合性辞典,而其中学术分量较为重要者,是有关作家传记部分。另有傅璇琮、张忱石、许逸民编《唐五代人物传记资料索引》,也是一部大型唐人名录工具书。其三是几部唐集的目录书:陈伯海、朱易安编撰的《唐诗书录》、孙琴安《唐诗选本六百种提要》等,以《唐诗书录》最称完备。此书将唐宋以下的唐总集、别集流传情况版本渊源,至当代整理之唐总集、别集、选集出版情况,皆予载入。其四是关于清编《全唐诗》的整理和辑佚。整理清编《全唐诗》是数代学人的愿望。1982年,中华书局合编王重民《补全唐诗》、《补全唐诗拾遗》、孙望《全唐诗补逸》、童养年《全唐诗续补遗》数种为《全唐诗外编》出版。其时有众多学者从事《全唐诗》订误、辑佚、辨伪等工作,不断有零星佚诗被发现揭出。重要的著作有河南大学《全唐诗重篇索引》等。陈尚君辑《全唐诗》佚诗4000余首,其工作至80年代末已经竣工,至1992年,与原《全唐诗外编》合并成《全唐诗补编》三巨册出版。

八、热点作家、热点作品的深入研究和讨论 80年代的唐代文学研究,一开始就形成了几个热点作家:李白、杜甫、王维、韩愈、柳宗元、李贺、李商隐。所谓热点作家,是关于他们的研究论文相对较为集中,数量也较多。热点作家原是此前唐代文学研究的客观存在,也可能与70年代学术批判(评法批儒)的逆向承接有关,例如郭沫若的《李白与杜甫》就对李白与杜甫两个研究热点的形成有直接关系。热点作家中,李白的研究最为“盛况空前”,并且再形成与之的关的热点问题,如:出生地问题、家世问题、生平问题、几次入长安问题、交游问题、东鲁寓家地问题、卒年问题等。李白的作品,有些也成为学术争论的焦点,如《蜀道难》主旨、《忆秦娥》主旨及李白词真伪等。80年代的李白研究,宏观方面的不少,微观的则更多,甚至一首诗的系年、一个地名,往往也可以引起争论。其他几位热点作家的研究,虽没有如李白那样的盛况,其研究也相对较为细致,而且也形成了一些热点问题,如李商隐《无题》及《锦瑟》诗的解读、牛李党争与李商隐的关系,白居易《长恨歌》主旨及“新乐府运动”的有无等。热点作家、热点问题的形成,易于将研究导向深入,从而开拓作家研究的领域,取得学术的长足进步。例如80年代的李白研究、李商隐研究的成果就非常显著,“二李”研究大家辈出,如李白研究大家朱金城、安旗、郁贤皓、裴斐,李商隐研究大家刘学锴、余恕诚、董乃斌等。除此以外,学术界就盛唐气象、边塞诗评价也曾展开过热烈的讨论。

九、多元化研究方法的形成和主流研究方法的确立 80年代的唐代文学研究的过程,就研究方法而言,是单一的唯物史观研究方法向多元的研究方法转变、过渡的过程。多元化研究方法,包括了人性、人情、人道主义的科学方法,还包括了现代西方流行的诸如心理学研究法、符号学研究法、接受美学研究法等。新研究方法的使用和引入,扩大了研究视野,拓宽了研究领域,取得了一些瞩目的成果。董乃斌、陈伯海二位是较早倡导新方法、且是效果最好的研究者。董乃斌对新方法的运用是多方面的,其论文《唐人七夕诗文论略》就是他将唐代文学与民俗学研究交叉融合的尝试。他又将新方法大量使用于对李商隐的研究上,如《李商隐诗的语象——符号系统分析》即是以符号学分析李商隐“灵智活动”(创作心理)的代表作。陈伯海是宏观研究的倡导者,并以宏观研究的方法建构新的唐诗学史,《唐诗学引论》是他宏观研究的代表著作。全书对唐诗的特质、唐诗的渊源、唐诗的流变等有精要概括的论述,是80年代优秀的唐诗学史著作。

80年代中后期的唐代文学研究出现了两种现象:一种是平庸无学术价值的文章大量重复出现。例如80年代参与《长恨歌》主题讨论的文章居然多达百篇之多,大多观点重复,新意不多;在李白生平研究中,也有不顾起码的文献史料而随意性很大的文章。一种是一些号称新方法研究者的生搬硬套新名词、新概念、学术含量不高却徒然扰人耳目、甚至造成某种混乱的文章不断产生。而80年代唐代文学研究终于能深入、健康地发展下去,取得很大成就,实有赖于文史结合的研究方法所取得的巨大业绩并为多数研究者所认可的缘故。坚持文史结合研究方法、成绩卓著、并在80年代唐代文学研究中居于领军人物的是程千帆、傅璇琮。程千帆《唐代进士行卷与文学》、傅璇琮《唐代科举与文学》直接启示了后来众多的同类研究;程与其弟子莫励锋、张宏生关于杜甫的系列研究,傅关于李德裕、牛李党争的研究以及由他主编的《唐才子传校笺》,皆以其实绩昭示研究者应该遵循的研究途径。经过了一段时间的热闹和喧嚣,传统的注重实证、文史结合的研究方法在多元化的研究方法中确立其主导的地位,多数研究者在经过一番自省后,研究心态显得更成熟、更稳定了。

唐代文学论文篇(4)

关键词:晚唐 李商隐 温庭筠 诗变 词体

唐诗历四时三变,跨度大。对于晚唐“温李”诗歌向词体发展演变的状况,1943年缪钺先生《论李义山诗》一文从总体上明确提出了李商隐诗与词体的关系――“意脉相通”[1];20世纪80年代以来,学术界才开始关注这一课题并有一定的研究,主要涉及李商隐诗与唐宋词、温庭筠诗与唐宋词、李商隐诗与温庭筠词、温庭筠诗与温庭筠词等四大关系。本文按年代顺序就已有相关文献进行简要地综述,或许能为该课题的深入研究提供一些参考和借鉴。

20世纪80年代,涉及这一课题的研究较少,主要有万云骏《晚唐诗风和词的特殊风格的形成及发展》、吴肃森《谈李商隐爱情诗与温庭筠恋情词艺术风格的亲缘关系》、杨海明《“心曲”的外物化和优美化――论温庭筠词》、刘学锴《李义山诗与唐宋婉约词》、王希斌《绘阴柔之色,写阳刚之美――论温庭筠乐府诗歌的艺术特色》等论文和日本学者村上哲见的论著《唐五代北宋词研究》。

万云骏文从语言题材、艺术手法、感情倾向等方面论述了以李商隐为代表的晚唐诗风对词体风格形成的影响,吴肃森文也从这些方面论述了温庭筠恋情词的婉约风格是李商隐的绮词艳语从正面推动的结果。杨海明文论述了温庭筠把晚唐诗中香艳纤弱的风气纳入到新兴的词体中而创造出比诗较狭却又较细、较深的词境。刘学锴文从比较中说明了“温李”诗歌的词化特征,论述了义山诗对唐宋婉约词的影响。王希斌文认为温庭筠的乐府诗在韵律、句式和格调上引进了词的创作机制。村上哲见在“温飞卿词论”一章中认为温庭筠的诗与词在描绘感情世界的手法上、“在那根柢里的诗思方面”[2]是相近似的,有很多共同性。

20世纪90年代,涉及这一课题的研究依然较少,主要有霍然《隋唐五代诗歌史论》、林庚《中国文学简史》、杨世明《唐诗史》、刘扬忠《唐宋词流派史》等论著和赵山林《晚唐诗境与词境》、迟宝东《词“别是一家”:古典诗词美学特质异趋论――以温庭筠的词与绮艳诗为中心》、文艳蓉《试论李商隐爱情诗的历史地位》等论文。

霍然在“梦断魂消的晚唐词”一节中认为温庭筠等人把诗歌创作的着眼点从男子的外在世界转移到女子的内心世界,自此“描绘各色女子的绮罗香泽之态、绸缪宛转之度成为曲子词的创作心理定势”[3]。林庚在“词的成长”一节中论述了“温李”的恋情诗,为词的建立奠定了基础。杨世明在“为婉约词开道的绮艳诗人――李商隐、温庭筠”一节中认为李商隐的艳诗“为词的转写恋情发出嚆矢”[4],温庭筠的“乐府诗善于描写,精丽纤细,对于他写作曲子词,是有帮助的”[5]。刘扬忠在“孕育词体文学的文化土壤”一节中认为李商隐诗在题旨、意境、语言、风格、表现手法及感情倾向等方面都接近了词的艺术规范,“接近了长短句词的内在特质和主体风骨格调”[6];温庭筠等人把晚唐诗风带进新兴词体之中,铸成了花间词风,促成了词体的独立和繁盛,“温庭筠的典范性创作,使古典诗歌形式完成了从齐言诗向长短句词的演变”[7]。赵山林文以李商隐的诗歌为例,从深情与苦调、艳体与曲笔、细意与静境等方面论述了词体的形成受到晚唐诗的深刻影响。迟宝东文论述了温庭筠诗词在撷取物象及表现手法上有统一的风格。文艳蓉文论述了李商隐的爱情诗在情感基调和艺术表现方式上与词有相通之处,认为他是由诗向词过渡的转递人。

21世纪前十年,涉及这一课题的研究逐渐增多,主要有倪进、赵立新、罗立刚、李承辉《中国诗学史・隋唐五代卷》,董希平《唐五代北宋前期词之研究――以诗词互动为中心》等论著和许总《论晚唐诗歌唯美倾向的心理内涵与文化渊源――以许、杜、李、温四家诗为中心》,李中华、韩樱《晚唐温李诗风评议》,李然《温庭筠的诗词比较――兼论晚唐文人的诗体与词体观念》,张煜《温庭筠歌诗研究》,陈如静、王冬艳《幽艳晚香沁词林――论晚唐诗歌对唐宋词的影响》,慈波《温庭筠绮艳诗刍议》,蔡燕《徘徊于诗境与词境之间的义山情诗与白石情词》,高慎涛《论温庭筠词》,蒋晓城《流变与审美视域中的唐宋艳情词》,徐秀燕《温庭筠女性题材诗歌研究》,林春香《温庭筠恋情诗词比较》,张巍《温庭筠的诗法与词法》,刘霁《温庭筠诗歌艺术研究》,余祖坤《中晚唐诗变与词体独立》,张英《论李商隐诗歌与唐宋婉约词的关系》,高骅《诗学背景下词体特征的确立――中晚唐五代诗歌和同时期文人词关系研究》,叶帮义、余恕诚《“向着词的意境与词藻移动”――中晚唐诗歌的一种重要走向》,李定广《由诗词关系审视唐五代词的演变轨迹》,李静、唐颖菲《论李商隐和朱淑真两位爱情诗人之以词为诗》,王伟《唐五代诗体背景下词体的形成与发展》,黄立芹《温庭筠品行及其诗词若干问题考述》,余恕诚《中晚唐诗歌流派与晚唐五代词风》,余倩《从温庭筠诗看晚唐诗的词体特征》,过元琛《从李商隐的无题爱情诗到温庭筠的爱情词》,张丽丽《晚唐艳情诗的兴盛与诗学观的转变》等论文。

倪进、赵立新等在“缘情侧艳与诗词一源”一节中论述了温庭筠的词风是其诗风的自然延伸。董希平在“晚唐五代诗歌的演进与词体的确立”一章中论述了李商隐缠绵悱恻的诗情与晚唐五代词中男女情爱的色彩是相一致的,已经具有了温庭筠开创的花间风味;“温李”写情之作在意象、表述方式上是相似的。许总的文章指出温庭筠情爱题材的诗歌创作侧重于感官的描绘,这一特点在温词中得到极端化发展。李中华、韩樱的文章从情感意境、语言技巧、配乐歌唱等方面论述了“温李”诗风对词风的影响。李然在文章中论述了温庭筠的诗与词在意境与意象运用上的异同以及他如何以乐府入词。张煜在文章中认为温庭筠的歌诗中出现了词在题材上相对集中的现象。陈如静、王冬艳文从表情深挚婉曲、景物细小静止、意境与凄艳美等方面论述了“温李”诗歌对词的影响。慈波的文章论述了温庭筠的绮艳诗是诗词过渡阶段的产物。蔡燕的文章论述了李商隐情诗具有从诗境向词境位移的过渡色彩,境界走向狭窄深隐。高慎涛文论述了“温李”诗歌的词化。蒋晓城文论述了“温李”艳情诗在表现方式、意境、风格、体式上与艳情词十分相近。徐秀燕文从女性形象和绮怨风格等方面论述了温庭筠女性题材诗歌与其词的亲缘关系。林春香文从女性形象、意象、主体风格等方面揭示了温庭筠对诗词两种文体的把握和运用以及其恋情诗在婉约词产生和发展中的地位和作用。张巍在文章中比较了温诗温词的异同之处,论述了温庭筠以诗法入词。刘霁在文章中论述了温庭筠由诗入词的诗歌艺术特殊性.余祖坤文论述了“温李”诗歌在意象、意境等方面已极近于词;温庭筠等人将诗歌的移情、烘托、象征等艺术手法运用于词的创作中,促成了词体美质的形成.张英的文章从思想内容、艺术风格、无题意义等方面论述了李商隐诗与婉约词的关系。高骅文论述了“温李”的古体诗、近体诗与词的关系。叶帮义、余恕诚文从题材、境界、意象、情调等方面论述了“温李”诗歌渐入诗余的现象。李定广文论述了温庭筠艳情诗词的一体化。李静、唐颖菲文论述了李商隐的爱情诗表现出以词为诗的特点。王伟在文章中论述了温庭筠借鉴诗情景相交之法而形成委婉含蓄的词风。黄立芹文论述了李商隐诗中的词化现象,论述了温庭筠绮艳诗的创作在题材内容和艺术风格上对其词的影响,探讨了温诗温词在女性形象、意象运用、意境表现等方面的内在关联。余恕诚文从表现“迷魂”、“心曲”,心象融铸物象,意象错综跳跃,接受楚辞影响等方面论述了“温李”绮艳诗风与花间词风的关系。余倩的文章从总体风格、题材、绮怨形象、意境等方面论述了以温庭筠为代表的晚唐诗的词体特征。过元琛文通过李商隐无题爱情诗与温庭筠爱情词在笔法、意象、意境等方面的比较来看前者对后者的影响和后者对前者的发展。张丽丽文论述了“温李”艳情诗在题材风格、艺术手法、营造意境、语言声律等方面对词的影响。

由此观之,唐诗流变中关于晚唐“温李”诗歌向词体发展演变的研究还比较零散,不够丰富,尚未出现专著。陈伯海先生曾在《走向更新之路――唐诗学百年回顾》一文中对唐诗研究趋向提出建言:“唐诗流变及其与社会生活各方面关系中的一些薄弱环节还要进行深入的探察和剖解,务使历史的总体风貌能得到较为全面而准确的展现,这也是科学总结工作的必要前提。在这方面,我觉得目前兴起的综合性课题研究很值得提倡,无论是对诗人群体、流派、诗歌体式、类别、历史时段、地区风貌以及诗歌与社会经济、政治、文化、习俗乃至各种文体间的交互影响,均尚有深入发掘的余地,只有把这方方面面的环节把握住了,一代诗史的精细脉络才能清晰无误地显露出来。”[8]因而笔者认为,对本文所综述的这一课题有待进一步的研究和总结。

注释:

[1]缪钺:《论李义山诗》,思想与时代,1943年,第25期。

[2][日]村上哲见著,杨铁婴译:《唐五代北宋词研究》,西安:陕西人民出版社,1987年版,第102页。

[3]霍然:《隋唐五代诗歌史论》,长春:吉林教育出版社,1995年版,第278页。

[4][5]杨世明:《唐诗史》,重庆出版社,1996年版,第647页,第661页。

[6][7]刘扬忠:《唐宋词流派史》,福州:福建人民出版社,1999年版,第58页,第56页。

[8]陈伯海:《走向更新之路――唐诗学百年回顾》,常德师范学院学报(社会科学版),2003年,第4期。

参考文献:

[1]缪钺.论李义山诗[J].思想与时代,1943,(2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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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吴肃森.谈李商隐爱情诗与温庭筠恋情词艺术风格的亲缘关系[J].贵州社会科学,1982,(5).

[4]杨海明.“心曲”的外物化和优美化――论温庭筠词[J].文学评论,1986,(4).

[5][日]村上哲见著,杨铁婴译.唐五代北宋词研究[M].西安:陕西人民出版社,1987.

[6]刘学锴.李义山诗与唐宋婉约词[J].安徽师范大学学报(哲学社会科学版),1988,(3).

[7]王希斌.绘阴柔之色,写阳刚之美――论温庭筠乐府诗歌的艺术特色[J].学习与探索,1989,(Z1).

[8]霍然.隋唐五代诗歌史论[M].长春:吉林教育出版社,1995.

[9]林庚.中国文学简史[M].北京大学出版社,1995.

[10]杨世明.唐诗史[M].重庆出版社,1996.

[11]赵山林.晚唐诗境与词境[J].华东师范大学学报(哲学社会科学版),1997,(5).

[12]刘扬忠.唐宋词流派史[M].福州:福建人民出版社,1999.

[13]迟宝东.词“别是一家”:古典诗词美学特质异趋论――以温庭筠的词与绮艳诗为中心[J].天津社会科学,1999,(5).

[14]文艳蓉.试论李商隐爱情诗的历史地位[J].徐州教育学院学报,2000,(2).

[15]许总.论晚唐诗歌唯美倾向的心理内涵与文化渊源――以许、杜、李、温四家诗为中心[J].东南大学学报(哲学社会科学版),2001,(3).

[16]倪进,赵立新等.中国诗学史[M].陈伯海,蒋哲伦主编.隋唐五代卷[C].厦门:鹭江出版社,2002.

[17]李中华,韩樱.晚唐温李诗风评议[J].武汉大学学报(人文科学版),2002,(2).

[18]李然.温庭筠的诗词比较――兼论晚唐文人的诗体与词体观念[D].长春:东北师范大学文学院,2002.

[19]张煜.温庭筠歌诗研究[D].北京:首都师范大学文学院,2002.

[20]陈如静,王冬艳.幽艳晚香沁词林――论晚唐诗歌对唐宋词的影响[J].哈尔滨工业大学学报(社会科学版),2003,(2).

[21]陈伯海.走向更新之路――唐诗学百年回顾[J].常德师范学院学报(社会科学版),2003,(4).

[22]慈波.温庭筠绮艳诗刍议[J].重庆邮电学院学报(社会科学版),2004,(2).

[23]蔡燕.徘徊于诗境与词境之间的义山情诗与白石情词[J].曲靖师范学院学报,2004,(5).

[24]高慎涛.论温庭筠词[D].西安:陕西师范大学文学院,2004.

[25]蒋晓城.流变与审美视域中的唐宋艳情词[D].苏州大学文学院,200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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唐代文学论文篇(5)

唐宋时期是我国古代盐业史发展承前启后的转折时期,食盐的生产在前代基础上有了较大进步。井盐开采进入了一个新的阶段,专卖制度也实现了由直接专卖向间接专卖为主的变革性过渡,出现了若干新的政策和专卖运行方式。唐宋盐业史的内涵更加丰富,需要探讨的问题也更为广泛。

(一)唐及五代盐业史研究

1.唐代盐业史研究

[日]古贺登《唐代井盐考》(日本《史观》)958年第53期)与《续唐代井盐考——再论关于《新唐书·食货志》的记事》(日本《史观》1960年第57、58合期)、[日]腾泽义美《唐代云南史上的盐井》(《森嘉兵卫教授退官纪念论文集(1)——社会经济史诸问题》,1969年)、吉成名《唐代的井盐生产》(《盐业史研究》1989年第1期)等文均探讨了唐代井盐生产问题。学者们还对《新唐书·食货志》所载的盐井数提出了疑问。古贺登指出,《新唐书.食货志》所载盐井数有可能是根据宋初盐井数量情况类推而成。吴天颖《<新唐书·食货志>有关盐井记载释疑》(《中国经济史研究》1988年第4期)则认为是客观反映了唐末盐井的分布情况,郭正忠也同意吴天颖的看法。吉成名《唐代盐产地的研究》(《温州师院学报》1989年第1期)则探讨了唐代盐产地的分布情况。马新《汉唐时代的海盐生产》(《盐业史研究》1997年第2期)比较了汉唐时代的海盐生产,并详细论述了唐代的海盐生产。陈国灿则探讨了唐代盐户的身份地位和生产状况。陈衍德也探讨了唐代盐业生产的发展①。

这一时期的研究,盐政仍然是重点。唐初不课盐税,这是研究者的共识。陈衍德、杨权认为,盐税至迟武周初已实行。鲍晓娜则认为,无税制行至开元间。李锦绣还探讨了唐前期的盐池管理、盐监作用、盐课用途等问题②。关于专卖制实行的原因,傅举有认为,盐专卖的直接原因是安史之乱后的财政危机,根源却是当时:仁地所有制的变化③。陈衍德《唐代专卖制度新探》(《中国经济史研究》1988年第1期)及陈衍德、杨权《唐代盐政》也认为,直接原因是安史之乱后的财政危机,唐代税盐和榷盐主要是为了增加财政收入,其次才是抑商。齐涛除了论及以上原因外,还指出均田制被破坏后,传统的赋税制度失去了基础④。吉成名指出了榷盐制对除陌钱的继承和发展⑤。前引鲍晓娜文则认为,禁榷的目的首先在于抑商。前引傅举有文论述了唐代盐政由税盐向榷盐的转变,并探讨了盐茶专卖对社会经济的影响。陈衍德《试论唐代食盐专卖法的演变》(《历史教学》1988年第2期)认为,因海、池、井盐的生产特点不同,专卖控制的方式和盐价也不尽一致,并探讨了三种盐制的具体方式及其变化。前引陈衍德、杨权文认为,唐代划区运销、人纳折博法及便换(飞钱)手段成为引钞盐制的起源。吴丽娱则认为,五代折博方式明确成为专卖制中官商交易的新形式,为宋代钞引制奠定了基础⑥。郭正忠认为,折博法见于五代后唐,钞引盐制见于宋庆历年间⑦。吉成名论述了唐代盐政从征税向直接专卖和间接专卖的演变。[日]金井之忠也探讨了唐代盐法。齐涛则论述了盐产的管理、榷卖、招商、榷利管理等问题⑨。前引陈衍德、杨权文及陈衍德《唐代专卖机构论略》(《中国唐史学会论文集》,三秦出版社1989年版)、齐涛《汉唐盐政》都论述了食盐专卖机构问题,并分析了盐铁、度支的关系及地方榷盐机构的演变。王林善也论述了榷盐机构,但在盐铁、度支的管理方式、巡院是否粜盐等问题上提出了与陈衍德等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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①分见陈国灿:《唐代的盐户》,载《中国古代史论丛》1982年第3辑。陈衍德:《唐代盐业生产的发展》,载《盐业史研究》1988年第4期。

②分见陈衍德、杨权:《唐代盐政》,三秦出版社1990年12月版。鲍晓娜:《从唐代盐法的改革论禁榷制度的发展规律》,载《中国社会经济史研究》1982年第2期。李锦绣:《唐代财政史稿》。北京大学出版社1995年版。

③傅举有:《唐代盐和茶的专卖》,载《史学月刊》1960年第3期。

④齐涛:《论唐代榷盐制度》,载《山东大学学报》1989年第4期。

⑤吉成名:《论唐代盐业政策与王朝兴衰》,载《河北学刊》1996年第3期。

⑥吴丽娱:《食盐的货币作用与折博制的发展》,载《中国经济史研究》1994年第4期。

⑦郭正忠:《宋代盐业经济史》,人民出版社1990年7月版。

⑧分见吉成名:《唐代盐业政策演变的三阶段论》。载《盐业史研究》2000年第1期。[日]金井之忠:《唐的盐法》,载《文化》第5卷第5期。齐涛:《论榷盐法的基本内涵》,载《盐业史研究》1997年第3期。

同的观点①。齐涛《唐代四川诸巡院设置时间考》(《盐业史研究》1988年第1期)探讨了四川榷盐机构。[日]妹尾达彦《唐代河东池盐的生产与流通——河东盐税机关的地址与机能》(《史林》1982年第6期)则探讨了河东池盐的生产情况。杨权《论销盐分界制起源于唐》(《玉珠师专学报》1987年第4期)则探讨了运销制度问题。

张泽咸《隋唐五代赋役史草》(中华书局1986年版)和《唐代工商业》(中国社会科学出版社1995年版)对唐代盐利收入作了概略论述。前引陈衍德、杨权文和陈衍德《唐代专卖收入初探》(《中国社会经济史研究》1988年第1期)具体分析了海盐和池盐的收入,并推算了全国的盐利总数。陈衍德《唐代中央与地方争夺专卖收入的斗争》(《厦门大学学报》1987年增刊)则探讨了中央与地方的盐利之争。前引王林善文论述了榷盐制下的官商关系,并分析了有盐籍的盐商与私盐商的有关问题。陈衍德《试论唐政府与专卖商的关系》(《学术月刊》1988年第6期)也论述了盐商及盐商与官府的关系等问题。郑海峰、王力平《唐后期盐政的演变与盐商势力的消长》(《盐业史研究》1989年第4期)探讨了盐商与盐政的关系。

吉成名、齐涛、陈衍德等学者还研究了盐专卖制度与唐王朝兴衰及社会发展的关系。吉成名、[日]金井之忠、齐涛等都认为,唐代从征税到专卖以及专卖的兴废都与唐王朝盛衰相关②。齐涛《汉唐盐政》还分析了专卖盐利对中央及地方财政的影响,又指出了盐专卖对中央与地方政体的变革起了促进作用。陈衍德探讨了地方对盐利的争夺及宦官对盐政的干预,认为专卖制激化了唐后期的阶级和社会矛盾。吴丽娱还论述了大中两池新法的有关问题③。陈明光、陈丽菲、秦永洲、刘荣春、朱睿根、吴丽娱、唐任伍、杨健、马林涛等则探讨了刘晏盐法④。

2.五代盐业史研究

由于资料匮乏的原因,五代盐业史的研究困难较大,但成果仍然可观。张泽咸《隋唐五代赋役史草》认为,五代盐法对唐代相沿未改,除榷盐外,自后唐还配卖蚕盐。郑学檬认为,后梁虽未实行统一的榷盐制,但仍有局部地区的榷盐,而后唐榷盐制比唐代苛严,蚕盐则是专卖制的一种形式,后晋、后汉、后周都行榷制⑤。穆祥桐则认为,后梁虽无统一榷盐制,但设有盐铁转运使,他还论述了五代蚕盐、随丝盐钱等,并比较了唐代与五代盐法⑥。郭正忠专门探讨了五代蚕盐,认为蚕盐制确立于后梁与后唐之间,是政府干预丝蚕业的产物,特点是榷卖,并辨析了日本学者对蚕盐的若干误解⑦。前引吴丽娱文也认为,五代盐法基本继承唐代,并分析盐的官销与商销、城镇和乡村的粜盐方式,还专门探讨了屋税盐、表配制等问题。吴慧《五代盐政述略》(《盐业史研究》1989年第1期)指出,五代中原政权由于疆域狭小,各代虽宽严不一,但总的盐税苛重,专卖严厉。[日]清木场东《关于五代的盐贩卖制》(《日野开三郎博士颂寿纪念论集·中国社会制度——文化史的诸问题》,日本福冈,中国书店1987年10月版)则论述了五代时期的盐贩卖制度。[日]吉田寅《五代中原王朝的私盐对策——以盐禁为中心》(《东洋史论集》(4),不昧堂书店1955年版)则探讨了私盐产生的原因及其对策。

(二)宋代盐业史研究

宋代盐业研究的成果颇丰,三四十年代就有赵靖《宋代之专卖制度》(《燕京社会科学》1949年第2期)、戴裔煊《宋代食盐生产及统制方法之研究》(《中山文化季刊》1943年第1卷第2期)、张家驹《宋代福建之盐政》(《中国经济》1936年第4卷第5期)等文刊布。在宋代盐业生产研究方面,关于中国海盐晒制的起源问题,以往学者多认为晒法起源于明代。近年来,学术界郑志章、白广美等日渐主张元代始晒⑧。但郭正忠则认为,海盐晒法的创始时间可以上溯到宋金时期。林树涵也认为,我国沿海晒盐的产生应推至宋代⑨。周炸绍《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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①王林善:《唐代后期榷盐与盐商》,载《山西大学学报》1988年第3期。

②前引吉成名:《唐代盐业政策演变的三阶段论》;[日]金井之忠《唐的盐法》;齐涛:《论榷盐法的基本内涵》。

③吴丽娱:《略论大中两池新法的来源、内容及对五代盐政之影响》,载《唐研究》第1卷,北京大学出版社1995年版。

④分见《福建师大学报》1984年第2期之《试论唐代刘晏理财的特点及其历史地位》;《华东师大学报》1987年第2期之《刘晏盐法中“官粜”、“亭户粜”考辨》;《山东师大学报》1994年第3期之《刘晏的财政经济改革》;《江西师大学报》1994年第2期之《试论刘晏的盐业管理思想》;《浙江商业经济》1995年第2期之《唐代刘晏对食盐流通体制的改革》;《平准学刊》第三辑之《唐代的榷盐和刘晏的改革》;《中国史研究》2000年第1期之《试析刘晏理财的宫廷背景》;《河南师大学报》t994年第5期之《论刘晏的经济改革思想》;《学习与研究》1983年第4期之《谈唐代刘晏的盐政改革》;《许昌师专学报》2000年第4期之《刘晏榷盐法与中国古代商业政策之转型》等。

⑤郑学檬:《五代盐法勾沉》,载《中国盐业史论丛》,中国社会科学出版社1987年12月版。

⑥穆祥桐:《五代盐政与唐代盐政之比较》,载《平准学刊》第4辑。

⑦郭正忠:《五代蚕盐考》,载《中国社会经济史研究》1988年第4期。

⑧分见郑志章:《板晒海盐技术的发明与传播》,载《中国社会经济史研究》1984年第3期。白广美:《中国古代海盐生产考》,载《盐业史研究》1988年第1期。

⑨林树涵:《我国海盐晒制产生年代考》,载《盐业史研究》1989年第3期。

谈宋代盐户的身份问题》(《山东大学文科论文集刊》1980年第2期)探讨了宋代盐户不同的身份地位,认为宋代盐户的身份地位十分低下,但就整个盐业来看,由于经营方式的不同,盐户的身份也存在着封建国家的工奴、小生产者和封建性的雇工等三种不同情况。郭正忠《古代的解池与池盐生产》(《盐业史研究》)988年第2期)探讨了宋代解盐生产的主要特点、人工种晒步骤和生产技术的进步。钱公博也探讨了宋代解盐的生产、运销及财政收入等问题①。此外,郭正忠、贾大泉等还探讨了宋代解盐、井盐的产量问题②。程光裕、许肇鼎、贾大泉、林元雄、宋良曦、钟长永、吴天颖、许世融等则专门论述了有关宋代井盐的问题③。特别是宋代四川井盐业中的生产关系问题一度引起学界的热烈讨论,柯昌基《宋代雇佣关系的初步探索》(《历史研究》1957年第2期)、郭正忠《宋代四川井盐业中的资本主义萌芽》(《社会科学研究》1981年第6期)和《关于筒井风波的考察——宋代井盐业资本主义萌芽的产生、发展和夭折》(《中国盐业史论丛》,1987年12月版)、贾大泉《宋代四川经济论述》(四川省社会科学院出版社1985年版)等一致认为,在宋代四川井盐业中出现了资本主义生产关系的萌芽。王方中《宋代民营手工业中的社会经济性质》(《历史研究》1959年第2期)、上引吴天颖文和《井盐史探微》(四川人民出版社、自贡盐业出版编辑室1992年8月版)等则持相反的观点,认为宋代四川井盐业中的生产关系不属于资本主义萌芽性质。林文勋论述了解盐在四川的营销。梁庚尧探讨了广南盐政,对广东和广西的盐法作了比较研究,并分析了各自的特点和实质,他还论述了宋金战争影响下的川盐管理制度的变化④。1933年盐务稽核所编《中国盐政实录》、张家驹《宋代福建之盐政》及郭正忠的有关论著则讨论了南宋福建盐政问题。

在专卖史方面,早期比较著名的成果是戴裔煊完成于四十年代的《宋代钞盐制度研究》(商务印书馆1957年版,中华书局1981年再版),比较系统地研究了钞引盐制的有关问题。五六十年代,日本学者吉田寅、河原由郎等也探讨了有关宋代的盐政、盐法问题⑤。八十年代以来,尤以郭正忠的研究最为全面系统,先后发表了一系列论著,对宋盐生产技术和体制、盐户身份管理和负担、收贮体制、销售体制等作了系统论述,将宋代盐法演变的过程分为八个阶段,并对折博盐、钞引盐、扑买、合同场、蚕盐、食盐“过剩”等问题作了独立探讨,

并分析了各地盐法的差异⑥。漆侠在论述宋代食盐产销和盐政时,认为宋代盐制屡次变化的原因在于钞盐法⑦。

入中和钞引盐是宋盐研究中有特色的问题。林文勋指出,食盐入中在宋代中期取得主导地位,盐政也过渡到以间接专卖为主,盐钞又具有了货币的职能,对宋代信用和财政起到了积极的作用。高聪明探讨了盐钞在北宋西北货币体系中的作用。姜锡东论述了交引买卖市场和交引铺的情况⑧。郭正忠、漆侠、汪圣铎等还比较深入地论述了宋代盐利的问题⑨。史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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①钱公博:《宋代解盐的生产和运销制度》,载《大陆杂志》1964年3月15日28卷;《北宋解盐的生产、运销和财政收入》,载《宋史研究集》第7辑,1974年9月。

②分见郭正忠:《关于北宋解盐产量的一个数据》,载《文史哲》1982年第3期。贾大泉:《宋代四川井盐产量剖析》。载《西南师范学院学报》1982年第4期。

③分见程光裕:《宋代川盐之生产与统制》,载《海疆季刊》1948年第1期。许肇鼎:《宋代四川井盐概述》,载《井盐史通讯》1981年第1期。上引贾大泉:《宋代四川井盐产量剖析》;《井盐与宋代四川的政治和经济》,载《西南师范学院学报》1983年第3期。林元雄等著:《中国井盐科技史》,四川科学技术出版社1987年12月版。宋良曦、钟长永:《川盐史论》,四川人民出版社1990年10月版。钟长永:《论宋代卓筒井的卓越成就》,载《盐业史研究》1998年第3期。吴天颖:《论宋代四川制盐业中的生产关系》,载(文史哲)1964年第1期。许世融:《井盐对宋代四川地区国防、财计、社会、经济等方面之影响》,载《中国历史学会史学集刊》1994年9月版。

④分见林元勋:《北宋解盐人蜀考析》,载《盐业史研究》1990年第2期。梁庚尧:《南宋广南的盐政》,载《大陆杂志》1994年第1、2、3期;《南宋四川的引盐法》,载《台大历史学报》1996年第11期。

⑤[日]吉田寅:《关于北宋的河北榷盐》,载《东洋史学论集》第3卷,1954年版。[日]河原由郎:《北宋时期河北路盐政之考察》,载《史学杂志》第73卷第9期。

⑥分见郭正忠:《北宋前期解盐的“榷禁”与通商》,载《北京师院学报》1981年第2期;上引《关于北宋解盐产量的一个数据》;《宋代官民联营运盐及其经营方式》,载《江淮论坛》1989年第4期;《宋代食盐政策的历史变迁》,载《盐业史研究》1998年第l期;《宋盐管窥》,山西经济出版社1990年5月版;《宋代盐业经济史》,人民出版社1990年7月版。

⑦漆侠:《宋代经济史》下册,上海人民出版社1988年版。

⑧分见林文勋:《宋代盐钞功能试探》,载《中州学刊》1995年第2期。高聪明:《北宋盐钞与西北货币体系》.载《中国经济史研究》1991年第3期。姜锡东:《宋代新兴商人资本交引铺的经营活动及其对经济生活的影响》,载《中国经济史研究》1987年第2期;《宋代交引市场的形成、分布和政府的干预》,载《中州学刊》1988年第4期。

⑨上引郭正忠:《宋代盐业经济史》;漆侠:《宋代经济史》下册。汪圣铎:《两宋财政史》上下册,中华书局1995年版。

唐代文学论文篇(6)

近年来,唐、宋史学界不约而同地认识到,打通唐宋断代界限,是提高唐、宋史研究的重要途径。而要打通唐宋研究,在20世纪颇有影响的"唐宋变革论"是一个不可回避的话题,故重新受到学者们的关注。于是有关这个话题的讨论会和相关文章也日渐多起来,这是一件十分可喜的事情。笔者在这里仅对过去的讨论作一些梳理。

一、中日学者唐宋变革观的分期异同

依据社会发展的基本规律划分历史阶段是历史学科的一项重要任务。台湾《中国通史论文选》的编辑者说地好"历史的最大特性就是'变',研究历史就是要明了它的变化情形,若不分期,就不易说明其变化真相。历史分期的目的即在于帮助我们找出历史的变点,进一步观察它的质变和量变,从而了解各时代的特性。"①从这个角度而言,唐宋变革说实质上就是对中国历史的一种分期。

唐宋之际是中国历史上的一个大变动时期,虽然从宋以降至近代已多有学者认识到这种变化,但是从分期的角度提出"唐宋变革"当首推日本学者内藤虎次郎(号湖南,1866-1934),1910年,内藤湖南在日本《历史与地理》第9卷第5号上发表《概括的唐宋时代观》提出唐和宋在文化的性质上有显著差异。唐代是中世纪的结束,而宋代则是近世的开始。他的这种新观点是建立在新的历史分期方法基础之上的。他说"由于过去的历史家大多以朝代区划时代,所以唐宋和元明清等都成为通用语,但从学术上来说这样的区划法有更改的必要。不过,为了便于讨论,在这里暂且按照普通的历史区划法,使用唐宋时代一词,尝试综合说明从中世转移到近世的变化情形。"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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① 中国通史教学研讨会编:《中国通史论文选》,台北华世出版社1979年版,第62页。

② 刘俊文主编:《日本学者研究中国史论著选译》,中华书局1992年出版,第10页。

内藤湖南先生所说的"从学术上"重新划分中国从中世转移到近世的变化,大致是受了欧洲人的传统分期法的影响,即所谓"西洋史上古,中古,近代的正统分期法,是文艺复兴时代的产物"。而日本史学界在相当长的时期内,对中国历史的分期问题一直墨守着"三分法",即分为"古代"、"中世"及"近世"(或称为"上古"、"中古"及"近代")三段。内藤湖南对中国历史的时代划分是"上古(至后汉中叶);中世(中古,从五胡十六国至唐中叶);近世(前期:宋元;后期:明清厂。其后,宫崎市定在继承内藤湖南观点的基础上又进一步指出古代、中世、近世的三分法亦适用于东洋史,即从世界史的角度重新解释"近世"概念,认为宋以后是中国的近世文艺复兴时代。第二次世界大战后,日本史学界对中国历史的研究有了新的变化和反思,特别是马克思主义历史观被日本史学界运用到中国史的研究中,"由于马克思主义历史观的兴起.把中国史纳人世界史普遍发展这一所谓世界史的基本法则适用于中国史,宋史研究这一领域也不例外"①。具体到"唐宋变革论"则表现在提升了社会经济史在论证唐宋社会变革过程中的地位,也就是说为了论证中国史也和西方世界一样发展,检验封建制被视力占有关键位置的论证。

中国学者对宋代在中国历史上的时代划分与日本学者有很大不同,中国学者对中国历史的分期虽然多种多样,但较有影响的大致有两种。一是雷海宗先生把中国历史分作两大周:"第一周,由最初至西元三八三年的淝水之战,大致是纯粹的华夏民族创造文化的时期,外来的血统与文化没有重要的地位。第一周的中国可称为古典的中国。第二周,由西元三八三年至今,是北方各种胡族屡次入侵,印度的佛教深刻的影响中国文化的时期。无论在血统上或文化上,都起了大的变化。第二周的中国已不是当初华夏族的古典中国,而是胡汉混合梵华同化的新中国,一个综合的中国。虽然无论在民族血统上或文化意识上,都可说中国的个性并没有丧失,外来的成分却占很重要的地位。"②显然。雷海宗先生是以文化史观划分中国历史发展阶段,力图打破欧洲人的传统分期法。在雷先生看来,唐宋处在第二周,南北朝隋唐五代(西元383---959)是一个大的过渡,是一个综合与创造的时代,宋代的300年则是一个整理与清算的时代。

二是以斯大林五个社会形态理论划分中国历史。20世纪50至80年代初,历史分期曾是中国史学界一个热门话题,但多集中在讨论中国封建社会的起始,形成十数种说法,其中最具代表性的观点有三种:西周封建说、战国封建说和魏晋封建说。而对中国封建社会内部的分期虽然也有多种标准和划分方法,但唐宋时期处在封建社会由前期向后期转变的时代,为大多数学者及教科书所认同:唐朝和宋朝是我国封建社会的两个重要朝代,在社会性质上没有发生什么根本变化,但放眼中国封建社会史的全过程,就会发现,从唐中叶到宋代确实发生了一些重要而显著的变化。除此外在封建社会的后期起始上有不同的看法,即有以隋朝建立、安史之乱、两税法颁行、唐末农民战争、北宋建立等断限。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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① 宫泽知之:《唐宋社会变革论》。译文载《中国史研究动态》1999年第6期,第22页。

② 雷海宗:《断代问题与中国历史的分期》清华大学《社会科学》第烟卷第1期(1936年)。

③ 胡如雷:《唐宋之际中国社会的巨大变革》,《史学月刊》1960年第7期:收入《隋唐五代社会经济史论稿》,中国社会科学出版社1996年版。

所以在认识唐宋之际发生巨大变革上,中国学者与日本学者有相同之处,但在变革的社会性质上又有很大的不同。

二、日中学者唐宋变革观的主要内容

1.日本学者的"宋代近世说"与"宋代中世说"

内藤湖南认为唐宋变革或者说是从中世向近世的转移.,应根据"贵族政治的衰颓和独裁的兴起"这一点,而从贵族政治进入君主独裁政治则是任何国家都能看到的自然顺序,是世界史的普遍现象。在中国唐宋时期"贵族的失势的结果,使君主的地位和人民较为接近,任何人要担任高职,亦不能靠世袭的特权,而是由天子的权力来决定和任命","君主在中世虽然居于代表贵族的位置,但到了近世贵族没落,君主再不是贵族团体的私有物,他直接面对臣民,是他们的公有物","与此同时,人民的地位亦有显著变化。中国本来不是以法治国,不承认人民的权力,但近世人民的地位和财产私有权,与贵族政治时代大异其趣。贵族时代,人民在整体贵族眼中视若奴隶,隋唐时代开始,人民从贵族手中得到解放";"中国虽然完全不承认人民的参政权,但贵族阶级消灭后,君主和人民直接相对,亦是进入近世政治以后的.事情",具体说"唐代租庸调制,意味着人民向政府纳地租,服力役和提供生产成果。唐代中叶开始,这个制度自然崩坏,改为两税制,人民从束缚在土地上的制度中得到自由解放","到了宋代经王安石的新法,人民拥有土地所有权的意义更加确实";"另一方面,君主和人民中间等级的官吏亦改为选举","官吏从君主独裁时代的配合庶民方式变为容许机会均等"。朋党的性质亦有所改变,"唐代朋党以贵族为主,专事权力斗争,宋代朋党则明显地反映了当时政治上的不同主义";经济亦有显著变化,唐宋之交为实物经济之终结,货币经济之开始。学术文艺的性质亦有明显变化,经学由重师法、疏不破注变为疑古,以己意解经;文学由注重形式的四六体演变为自由表现的散文体,诗、词、曲等亦都由注重形式转为自己发挥。总而言之,贵族式的文学一变而为庶民式的文学,音乐、艺术等亦莫不如此。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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① 内藤湖南:《概括的唐宋时代观》,译文载刘俊文主编:《日本学者研究中国史论著选译》,中华书局1992年版,第ll-18页。

宫崎市定发展内藤湖南的学说,添加了社会经济史方面的研究,进一步丰富了宋代近世说,他的新贡献主要表现在四点。(1)贵族所有庄园的农奴部分被解放,以自由平等为原则的新社会出现。(2)过去门阀贵族独占的政治特权不被承认,官吏地位的取得以科举制向万民开放。(3)由于贵族制被打倒而发生了新的资本主义潮流,财阀、地主阶级取代旧贵族,因而产生了教育权、参政权被他们独占的倾向。(4)既然佃户变成了独立的自由民,佃户在完成地租契约义务后有转移的自由,就不受地主的人格束缚。地主利用佃户的弱点进行残酷压榨,这并非法制上的权利,而是资本主义的淫威。所以他否定了土地束缚、地主的恣意压榨和佃户身份的隶属性等事实。同时他认为,宋代以后确定了个人对土地的所有权,土地买卖即是出让所有权,这是尊重契约的表现。以上这些便是近世社会发展的特征。①

"根据宫崎市定的考察,在把中国宋元时代认作近世社会的场合,中国近世社会被认为与西亚、南亚或者欧洲近世社会共同的时代特征;简而言之,即可以说是由农村时代向城市时代推进的社会构造的变化和由宗教时代向学问时代演变的文化形态的变化。""如果从中国史的立场来定位宋元时代史的话,首先即可定义,这是从五代分裂时代经过宋朝的中国本土农耕地带的统一,以达到包括游牧狩猎地带在内的,由元朝完成的大统一的时期。如果重述一遍,这一时期是宫崎市定主张的,与文艺复兴时期的欧洲.伊斯兰教期的西亚平行的中国的近世社会形成期."②

与宋代近世说相对立的是宋代中世说。这一说以仁井田陞、石母田正、池田诚、堀敏一、柳田节子、渡边信一郎等为代表。

前田直典根据加藤繁的大土地所有论,即"唐代中期前的大土地要由奴仆耕种,均田制破坏以后,土地由佃农使用"的甚力流行的学说,在二战后首先举起批判"内藤史学"的旗帜,提出唐末是以奴隶制为特征的"古代"社会终结说。此说并不倡导"宋代中世说",但开了"宋代中世说"的先河。其后,宋代中世说的核心观点是:(1)中唐以前的大土地所有为古罗马的奴隶制大土地所有制,中唐以后形成的庄园制是隶属性的佃户制,亦即中国的地主由于生产手段的贷给是通过债务关系,佃户置于家长制的严格统治之下,因此随着地主寄生性的加强,佃户的奴隶性质也很顽强,即是所谓古罗马的无迁居自由的耕佃制关系。(2)中国中世纪封建制为农奴制,把农奴制作为地主佃户关系,确定唐宋变革为从唐代奴隶社会(奴婢作为直接生产者的豪门大族的大土地所有)转变为宋代农奴制社会(佃户作为直接生产者的新官僚阶层的大土地所有)。(3)宋代地主制是封建制,即自给自足经济、拥有土地以外的生产工具而独立经营以及经济外强制的存在,因此,宋代仍为封建社会,唐宋变革是封建制的再组成。(4)唐中叶以后,两税法是把实现了事实上的私人土地所有通过把主客户、五等户放在政治性的臣属关系之中征收地租的体制。宋代负担生产力发展水平的核心地位的农民是中户中产阶层。他们作为典型。编成的主产阶层被理解为典型的国家农奴,故唐宋变革是从国家奴隶制向国家农奴制的转变。

宋代中世说的理论依据主要是加藤繁和周藤吉之的学说,虽然论证互有差异,但在两点上是相通的:(1)唐末是"古代"(奴隶社会)的终结;(2)从宋代开始进入封建制(农奴制)。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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① 鹤见尚私;《日本史学界的中国封建论》,《中国史研究动态》1986年第7期;详见宫崎市定:《东洋的近世》,译文载刘俊文主编:《日本学者研究中国论著选译》,中华书局1992年版;《从部曲到佃户》上、下.《东洋史研究》1971年第3、6集。

② 佐竹靖彦:《宋代時代史基本问题总论》,译文载《宋史研究通讯》(总第30期)1997年第2期。

③ 宫泽知之:《唐宋社会变革论》.《中国史研究动态》1999年第6期;鹤见尚弘:《日本史学界的中国封建沦》,《中国史研究动态》1986年第7期。

2.中国学者对唐宋变革的基本看法

陈寅恪先生在《论韩愈》一文中指出:"唐代之史可分为前后两期,前期结束南北朝相承之旧局面,后期开启赵宋以降之新局面。关于政治社会经济者如此,关于文化学术者亦莫不如此。退之者,唐代文化学术史上承先启后转旧为新关捩点之人物也。"①

钱穆先生说:"论中国古今社会之变,最要在宋代。宋以前,大体可称为古代中国,宋以后,乃为后代中国。秦前,乃封建贵族社会。东汉以下,士族门第兴起。魏晋南北朝定于隋唐,皆属门第社会,可称为是古代变相的贵族社会。宋以下,始是纯粹的平民社会。除蒙古满州异族入主,为特权阶级外,其升人政治上层者,皆由白衣秀才平地拔起,更无古代封建贵族及门第传统的遗存。故就宋代而言之,政治经济、社会人生,较之前代莫不有变。"②

傅乐成在《唐型文化与宋型文化》中论述了唐朝与宋朝学术文化的不同。"大体说来,唐代文化以接受外来文化为主,其文化精神及动态是复杂而进取的","唐代文化,上承魏晋南北朝。魏晋南北朝时代的文化对唐代文化直接发生影响的重要因素,不外三端:即老庄思想、佛教和胡人习俗。其中后两种因素自外族传人,而且是经历数百年的流播而形成的。唐代对这三种文化因素的承袭,也以后两种为主,在唐代的大部分时间中,它们是文化的主流,造成唐代文化的异彩特色。至于中国传统文化的儒学,从魏晋开始,即受这三种文化因素的压制,日渐衰微,在唐代的情形,仍是如此。直到唐代后期,儒学始开启复兴的机运","在当时并没有多大作用。到宋,各派思想主流如佛、道、儒诸家,已趋融合,渐成一统之局,遂有民族本位文化的理学的产生,其文化精神及动态亦转趋单纯与收敛。南宋时,道统的思想既立,民族本位文化益形强固,其排拒外来文化的成见,也曰益加深。宋代对外交通,甚为发达,但其各项学术,都不脱中国本位文化的范围;对外来文化的吸收,几达停滞状态。这是中国本位文化建立后的最显著的现象,也是宋型文化与唐型文化最大的不同点。"③

以上几位前贤虽然没有从历史分期的角度划分唐宋时代的社会变迁,但他们从不同角度敏锐地观察到唐宋之际显著的社会变化。20世纪后半叶中国大陆学者在讨论封建社会前后期发展变化时,也不同程度地论及唐宋时期社会的巨大变迁。

侯外庐先生较早运用唯物史观探讨封建社会内部分期,他在《中国封建社会的发展及其前期向后期转变的特征》一文中明确指出,"唐代则以建中两税法为转折点,以黄巢起义为枢纽,处在由前期到后期的转变过程中。"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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① 陈寅恪:《论韩愈》,《历史研究》1954年2期;参见胡戟:《汉魏隋唐历史底蕴的初探--历史大势,礼仪制度与士人的追求),载《1997年中国唐史高级班,唐研究国际学术会议论文汇编》。

② 钱穆:《理学与艺术》.《宋史研究集》第七辑,台湾书局1974年版,第2页。

③ 傅乐成:《唐型文化与汉型文化》,载中国通史教学研讨会编:《中国通史论文选》,台北华世出版社1979年版,第350页。

④ 侯外庐主编:《中国思想通史》第四卷(上册),人民出版社1992年版,第1页。

胡如雷先生认为,从北宋开始,农民起义的纲领性口号发生了显著变化。王小波、李顺起义首次明确提出了"均贫富"的口号。南宋钟相、杨么起义继之以"均贫富,等贵贱"的口号。明末农民战争中李白成更把传统的"均贫富"发展为"均田免粮",为清代太平天国的"天朝田亩制度"开了先河。这些口号说明,虽然多数农民起义仍然打击封建王朝,有些大规模的农民战争且取得了改朝换代的成果,但作为时代特点,这些纲领性口号都把打击地主经济、地主土地所有制本身明确地写在了斗争旗帜上,正是这一点显示了中国封建社会后期农民起义和农民战争的新的时代特点。这个特点就是,首先,公元十世纪末发生的王小波、李顺起义第一次旗帜鲜明地提出了"均贫富"的纲领性口号,这件事集中反映了两个多世纪以来的社会变革,反映了农民阶级社会地位的变化。其次,唐代虽有客户,但系土、客相对,土户与宋代的主户还有区别。只有到北宋建立以后,主客户制度才正式确立,反映了土地制度、佃客地位的变化。所以,北宋的建立并非一般的革代易性,而是标志着历史时代的转折,具有特殊的社会意义。①

漆侠先生认为唐宋之际的社会变革是一个比较烦杂的问题,须要进行多方面的探索,他指出"这个时期的变革虽然是中国封建经济制度内部的推移演化,但值得客观注意的是,它是唐代农奴制向宋代封建租佃制转化的全局性的重大问题"。他进一步从各个方面加以论证:(1)唐中叶以来各种形式的封建国家土地所有制衰落,土地私有制在宋居于绝对的优势地位。(2)在土地私有制居于压倒性优势地位的同时,土地占有诸阶级阶层也发生显著变化,从而使土地占有关系出现了新的格局。这个土地占有新格局之一就是,新兴的土地兼并势力取代了以山东士族为代表的旧的土地兼并势力,逐步爬上社会的极峰。(3)封建租佃制关系取代农奴制而逐步居于支配地位。(4)两税法取代租庸调制而成为主要的税法。(5)经济关系的变革推动了经济的发展。(6)经济领域里的变革对文化思想领域产生了巨大的影响。由于山东士族及其所代表的礼学的衰亡,数百年来社会压迫气氛一朝消散,人们的思想,新兴地主阶级的思想在相应程度上得到解脱,这对于一代新人及其所代表的新思想、新学风的形成,是完全有利的。说到底。经济领域里的变革,为文化思想领域的发展,带来一个较为良好的社会环境,这是值得认真研究和阐明的。②

王曾瑜先生认为"从中唐至明清的情况看来,最基本的阶级关系变化有两条。一是农民对地主的人身依附关系有所松驰,农民与地主的身份性差别有所缩小;二是雇佣制逐步有所发展。③张邦炜先生在评论王著{宋朝阶级结构}时说:作者并不一定属于唐宋变革论者,可是书中依据大量史实所作出的不少结论,恰恰起到了为唐宋变革论张目的作用。在地主阶级内部的变动方面,作者论述了客户、形势户正式作为法定户名以及非官僚地主法定户名的出现这三大历史现象;在非主体阶级方面着重探讨了坊郭户的形成与某些法定贱民的消亡这两大历史过程.表明了唐宋变革时期阶级状况的变动及其变化的时代进步意义。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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① 胡如雷:《唐宋之际中国封建社会的巨大变革》,《史学月刊》1960年第7期。

②:漆侠:《唐宋之际社会经济关系的变革及其对文化思想领域所产生的影响》,《中国经济史研究》2000年第1期。

③ 王曾瑜:《宋朝阶级结构》,河北教育出版社1996年版,第525页。

④ 张邦炜:《著之即久,其发必厚--读王曾瑜〈宋朝阶级结构〉》,《宋史研究通讯》(总第29期)1997年第l期。

朱瑞熙先生指出从唐代中叶开始,中国封建社会进入了新的发展时期,我们称之为中国封建社会的中期。它经历从五代十国直到明代后期出.现资本主义萌芽以前共约800年时间。由唐代中叶开始的社会变化到宋代定型,呈现出不同于过去的社会新面貌。

宋代社会的新面貌表现在社会的各个方面,首先是物质生产的发展和阶级关系的变化,在此基础上,出现了新的土地占有制度和租佃制度,形成了新的社会经济结构;其次是以新的社会经济结构为政治和精神的基础,整个上层建筑包括政治、军事、教育、法律等制度,乃至哲学、宗教、文学、艺术、学术等意识形态以及风俗习惯都出现了相应的变革。再次是人民群众在新的历史环境里,以不同于以往的革命目标和方式进行阶级斗争。这一切因素互相联系,互相制约,互相影响,构成了丰富多彩的宋代社会面貌的生动图画。①

张邦炜先生从婚姻的角度"家之婚姻由于谱系"到"不问阀阅"的演变,为"唐宋变革论"提供证据。他以为唐宋之际确实发生了一场具有划阶段意义的变革,除婚姻制度的变革是明证外,还可以举出若干。诸如,科举方面的"取士不问家世"、教育方面的"广开来学之路"、社交方面的"所交不限士庶"、学术方面的从汉学到宋学、文学方面釣从"雅"到"俗"、书法方面的从碑书为主到帖书为主、绘画方面的从宗教画、政治画为主到山水画、花鸟画为主,等等。这些极富于时代感的变化尽管形形色色、多种多样,但其基本精神竟如此惊人地相似和一致。他们通通是随着"田制"经济解体之后经济结构的变化、门阀政治崩溃之后等级结构的变化而变化,并且相互影响、相互制约,和谐地构成了一幅丰富多采的宋代社会生活画卷。所有这些,一概表明,宋代是一个与魏晋南北朝乃至唐代不尽相同的历史时期。同时,他还认为这场变革的性质无疑属于封建社会内部的变革,唐宋之际的社会变革标志着宋代进入了中国封建社会进一步发展的新阶段。②

以上所述只是中国学者讨论唐宋之际社会变革的部分论断,但亦足窥其全貌。

转贴于 三、中日学者唐宋变革观的特点

如果比较中日学者对唐宋变革观内容的表述,可以发现有以下几个特点:

1.在第二次世界大战以后,中日学者讨论唐宋变革都不同程度的受到马克思主义历史观的影响,尽管中日学者对封建社会是领主制还是地主制的内含理解不尽相同,但都从封建社会中的地主与农民、国家与农民之间的基本社会关系、社会阶层身份、土地占有制等方面的变动展开讨论则是一致的。

2.日本史学界对唐宋变革的看法有很大的分歧,即东京学派并不赞成京都学派的宋代近世说,在50年代前半期,关于唐宋变革,可以归纳为宋代"中世农奴制成立说"、"过渡期说"(石母田)、"自由社会成立说"(宫崎)、"封建制再组成说"(池田),几种观点并存,也出现了浜口的基本上不承认变革的说法。③而中国学者把唐宋之际出现的变革作为封建社会前后期转变的路标则基本是一致的,只是在封建社会后期的起始断限上还存在一些不同意见而已。在宋代属于封建社会这一点上,日本东京学派与中国学者的观点相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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① 朱瑞熙:《宋代社会研究》"前言",中州书画社1983年版;周宝珠、陈振:《简明宋史》"绪言"亦有相类的论述.人民出版社1985年版。

② 张邦炜:《婚姻与社会:宋代》,四川人民出版社1989年版,第182一183页。

③ 宫泽知之:《唐宋社会变革论》,译文载《中国史研究动态》1999年第6期。

3.在社会性质上,日本学者的宋代近世说与中国学者的宋代封建中后期说有很大差异,但对宋代的社会发展程度有较高的估价却相距不大。宫崎市定先生所谓"中国文明在开始时期比西亚落后得多,但是以后这种局面逐渐被扭转。到了宋代便超越西亚而居于世界最前列"①,"宋代人们的生活环境,与此前的中国划出了分界线,而是指近于我们现代的"②。这可看作是日本宋代近世说对唐宋变革的代表性估价。中国学者对唐宋变革也有很高的评价,如漆侠先生提出的著名的"两个马鞍形":从总的方面考察,我国封建时代的社会生产发展,大体上经历了两个马鞍形这样一个过程,自春秋战国之交进入封建制后,社会生产力由于基本上摆脱了奴隶制的桎梏,因而获得了显著的发展,到秦汉时期便发展到第一个高峰。魏晋以下,社会生产力低落下来,到隋唐有所恢复、回升,从而形成为第一个马鞍形。在唐代经济发展的基础上,宋代社会生产力以前所未有的速度迅猛发展,从而达到了一个更高的高峰,元代生产急遽下降,直到明中叶才恢复到宋代的发展水平,这样便又形成了第二个马鞍形。这两个马鞍形成的依据。主要是通过从冶铁技术和铁制生产工具的发展、人口的增长、垦田面积的扩大和单位面积产量的提高这四个方面进行考察得出的。③

邓广铭先生提出:"宋代文化的发展,在中国封建社会历史时期之内,截至明清之际的西学东渐的时期为止,可以说已经达到了登峰造极的高度。④

4.日本学者的宋代近世说,是站在世界史的范围,认为中国的宋元时期与西亚、南亚、东亚及欧州的近世化过程相同步,或者说是世界近代化链条中不可或缺的一环。而中国学者,特别是20世纪50年代以来的大陆学者的讨论,虽然也比照西欧封建社会向资本主义的过渡历史,但多强调中国的独特性,并显现出就中国论中国的"闭关自守"式的研究倾向。因而,中国学者对唐宋变革的观点在世界范围内未产生多少回应和反响,但日本学者的唐宋变革论却产生了极大反响。如法国汉学家白乐日(Etienne Balazs,1905-1963)认为,中国封建社会的特征到宋代已发育成熟,而近代中国以前的新因素到宋代已显著呈现。因此,白乐日进一步认为,研究宋史将有助解决中国近代开端的一系列重大问题。

继白乐日之后,著名汉学家谢和耐的《中国社会史》把宋代称作中国的文艺复兴时代。他说:"11-13世纪期间,在政治社会或生活诸领域中没有一处不表现出较先前时代的深刻变化。这里不单单是指一种社会现象的变化(人口的增长、生产的全面突飞猛进、内外交流的发展……),而更是指一种质的变化。政治风俗、社会、阶级关系、军队、城乡关系和经济形态均与唐朝贵族的和仍是中世纪中期的帝国完全不同。一个新的社会诞生了,其基本特征可以说已是近代中国特征的端倪了。"⑤

美国宋史学界长期倾向于认为唐宋之际中国历史从中古转向了近世。近二十年来,美国学术界在唐宋变革的研究方向上,虽然出现新的变动,即逐渐形成了一个比较全面的新解说。其主要特征是:一是不再假定唐宋变革是中国走向欧州式近代的一个转折;二是越来越重视思想文化变迁的历史影响,但美国学术界受唐宋变革论的影响之深,是不言而喻的。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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① 引自李伯重:《"选精","集粹"与宋代江南农业革命》,《中国社会科学》2000年第1期。

② 引自佐竹靖彦:《宋代时期基本问题总论》,译文载《宋史研究通讯》1997年第2期。

③ 邓广铭、漆侠:《两宋政治经济问题》.知识出版社1988年版.第53-54页。

④ 邓广铭:《邓广铭学术论著自选集》,首都师范大学出版社1994年版.第162页。

⑤ 谢和耐:《中国社会史》中译本,江苏人民出版社.1997年版,第257页。

⑥ 包伟民:《近二十年来的美国宋史研究》,《光明日报》2000年11月3日

尤其是在欧美学术界盛行的"宋代经济革命"说,可以说在相当大程度上把唐宋之际变革论的影响推向极至。宋代经济革命,一般是指农业革命、水运革命、货币与信贷革命、科学技术革命、印刷革命、交通革命、商业革命、市场结构以及都市化方面的重大变化。

5,前揭日本学术界东京学派并不赞成唐宋之际的变革意味宋代进入近世发展阶段,而是主张古代向中世的转移,也就是说东京学派和京都学派虽然对唐宋之际变革的社会性质的认识不尽相同,但在认同唐宋之际发生了巨大的社会变革则又殊途同归。中国学者则不同,不仅认为唐宋之际的变革属封建社会内部前后期转移,而且有部分学者采取了比较低调的看法"不应过分夸大这种变革,两个时期间不存在绝对不可逾越的鸿沟"①。关履权先生认为内藤湖南和宫崎市定的宋代近世说、钱穆先生提出的"宋代开始了平民社会"和巴拉兹声言要研究宋代比西方更早地成为"现代的拂晓时辰"等都是"对宋代的历史地位估计过高"。②王曾瑜先生认为"自秦汉至明清,社会也有不少变动,例如自唐迄宋,日本学者称之为唐宋变革期,他们围绕这个命题,提出各种不同的见解。的确,人们可对比唐宋时代,从阶级状况,到政治制度、军事制度、文化等,列举出不少变化的史实。然而若与春秋、战国时期相比,则至多只能算是一个小变革期。"③

四、赘 语

根据以上的简要叙述,提出个人两点不成熟的看法:一是20世纪中日学者从各自不同的角度关注和探求唐宋之际所发生的巨大社会变革,并提出了许多有价值的见解及论证。当然由于日本学者从世界史的角度出发探求唐宋社会变革,因而产生了较大的国际反响,而中国学者多囿于就中国论中国的内部社会发展机制探求唐宋变革,其影响远不能与日本学者相比,是一个不争的事实,但这并不表明中国学者不够重视或说未有研究,而事实上是有相当多的研究成果问世,因而今后在讨论唐宋变革问题时,应当充分重视和利用中国学者已取得的成果。二是如何正确评估唐宋社会变革的历史作用和意义,在现今仍然是一个值得注意的问题,不论是赞成宋代近世说,还是批评所谓的"宋代经济革命",可能在今后的讨论中更应把握一个"度",以避免过高或以偏概全的评价,并在各种制度、社会现象等实际问题上做深入细致的探求,庶几可以接近唐宋变革的本来面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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① 胡如雷:《唐宋之际中国封建社会的巨大变革》,《史学月刊》1960年第7期。

唐代文学论文篇(7)

[关键词] 百年;张说;研究;述评

Abstract: Zhang Yue is a famous literati and statesman at the turn of early Tang Dynasty. The article bases on the material of literature from 20th century, and summarizes the researches on Zhang Yue from the following aspects: significance of literature history, life & official position, thought, poetry, essay & legend, etc.

Key words: 100-years; Zhang Yue; researches; review

“开元宗臣”张说在初盛唐转变之交,“前后三秉大政,掌文学之任凡三十年”[1],身兼朝中重臣和文坛翘楚的双重身份。然而对张说的研究,却跟张说应有的文学史地位极不相符,直到二十世纪八十年代以来他才逐渐进入文学研究视野。目前的研究专著仅见《张说年谱》[2],研究论文有大约六十篇。本文将全面梳理百年本课题研究的历史与现状,总结主要成就与不足,展望张说研究可供拓展的研究空间。

文学史意义与地位述评

陈子展的《张说一千二百年忌》是20世纪对张说进行专文评说的开山之作,文章旗帜鲜明地指出:“有唐代隋,张说显贵于开元盛时,他在政治上的地位,很足以抬高他在文学上的地位。所以他能主一时坛坫,开一时风气。”[3]惜此后嗣响寥寥。近二十五年,张说的文学史地位渐渐凸显,不少学者开始认识张说在初盛唐之交文坛上所起的作用。葛晓音在《论初盛唐诗歌革新的基本特征》中,认为张说是介于四杰、陈子昂和盛唐诗人之间的过渡人物,为盛唐文学勾勒出“奇情新拔”、“天然壮丽”的风格和“属词丰美,得中和之气”的旨趣相结合的理想艺术风格[4]。许总《盛唐诗繁荣的人学视野》将张说置于文化史中予以观照,认为盛唐诗的繁荣除了政治社会背景及文学史自身规律因素外,张说及张九龄标举弘远阔大的审美境象并提拔众多杰出诗人,以其宰辅地位的权威性力量,推动诗歌创作的繁荣和走向,是不可或缺的主观因素的一环[5]。邓小军《盛唐时期诗歌人文意义的再发现》指出,以张说为代表的盛唐人把唐诗提升到与六艺经典同等的高度[6]。这些新见的提出,对于确认张说的文学史地位很有推动意义。

概而言之,对于张说的文学史地位的认识整体上尚有不少值得审视和开拓之处,研究相对薄弱,视野较为狭窄。对张说文学史意义和地位的评价,乔象钟《唐代文学史》涉及张说生平、文学业绩以及诗文、传奇、版本,认为其是“盛唐文学的开路人”[7],是当下文学史对其评说最为详尽的。其他对张说立有专章的文学史还有谢无量《中国大文学史》[8]、章培恒《中国文学史》[9]、聂石樵《唐代文学史》[10]、王永宽、白本松《河南文学史》[11]等,而更多文学史则对张说只字不提或一笔带过,不重视其文学史地位。在张说在初唐渐盛文学的转型意义未被学界正式确认之前,这种局面还将维系很长一段时间,学者对张说意义的探讨,一时之间还很难激起研究的热潮,但是张说文学史地位的评价问题已经渐渐呈现升温之态势。深入理解张说的文学思想、文化活动和诗歌散文创作实绩对唐代文学发展的卓越贡献,剖析其研究未受重视的原因,是将来张说文学史意义研究或有进展的突破口。

生平、仕历与交游研究

对张说生平与仕历考证发明甚多的《张说年谱》,对谱主的文学史地位、籍贯、生平、交往以及作品系年都有比较确切的论述,体例完备,言简意赅,参考价值很高。傅璇琮通过对《唐才子传》的校笺,也梳理了张说的生平、仕途、文学诸方面[12]。海外汉学也对张说的生平及诗歌予以考证评价,如日本学者吉川幸次郎《张说传记与文学》[13]、美国学者克罗尔《张说卒日考》[14]、宇文所安(斯蒂芬·欧文)《张说及过渡到盛唐》[15]等,或多或少都涉及到张说生平仕历的某些细节。通过这些努力,基本理清了张说的生平与仕历的若干问题,比如籍贯归属,就考证得相对明晰;但家世脉络、仕宦系年等似是而非的问题,仍然有待廓清,以明了张说的仕宦生涯对“开元之治”和“盛唐气象”形成的确切贡献。

对张说的政治与文化意义进行评价,学界做过一些努力。曾智安《论张说推动盛唐诗歌高潮到来的曲折过程》论及张说在贬谪生涯中汲取教训经验,主动迎合玄宗追求时用的政治观念,逐渐实现对现有吏治格局的突破,对盛唐文化建设做出了巨大贡献[16],突破传统囿见,颇见新意。汪篯提出的“吏治与文学之争”为学者关注,杜晓勤《“吏治与文学之争”对盛唐前期诗坛之影响》指出开元前期张说等“文学”派,较之姚崇、宋璟的“吏治”派实则处于劣势,这对于文学的影响是促成以张说为核心的贬谪诗人群体的形成;而张说开元九年复相以后对文坛的积极影响和对诗歌艺术发展的推动,要到开元十五年以后逐渐显现[17]。作为政治史上的重要人物,张说引起了很多关注(包括负面的,如其对封禅的鼓吹、“泰山”称谓的由来等),相关研究成果也相对较多,但是与文学相关的却没有受到应有的重视,比如张说在国史监修与大型图书编撰中的文化意义、身为文儒的文治主张、三度从戎生涯对文学创作的影响、对后进的诱掖奖劝对盛唐文学的带动意义,都还值得进一步研究。

对张说交游和同时代作家的比较研究中,丁放《张说、张九龄集团与开元诗风》力证“二张”是开元政坛和文坛的双重领袖,同备识拔文士之功,并考察二人诗歌的渊源和创作倾向,得出结论二张集团代表的是盛唐诗发展的初级阶段[18]。张说、苏颋合称“燕许大手笔”,两人散文充溢着格调雄浑、气势恢弘的盛唐气象,开启了由骈趋散、清拔宏丽的一代新风,王太阁《论“燕许大手笔”》就苏张之关系、“大手笔”之由来及演变、“燕许”散文的共性与个性详加考论,指出二人在唐文由骈趋散的发展史中的开拓之功[19]。但纵观研究史,张说与其他士人的交往研究所见寥寥,实则张说与初盛唐诸多文士如杨炯、李峤、崔融、沈佺期、宋之问、陈子昂、卢藏用、王翰、王湾、李邕、贺知章、孙逖、孟浩然、崔颢、房琯、高力士皆有过从;而以张说为中心的代表初盛唐文化转型的士人群体的研究几乎仍是一片空白,珠英学士集团、集贤学士集团、湘岳贬谪诗人群三个文士团体中张说的地位和意义等重要问题,则较少有学者论及。若能从张说为圆心的诗人交游与诗人群的角度来把握初盛唐文人交往,对于全面理解初唐渐盛的时代风尚和文化背景,当是不无裨益的。

思想研究

唐朝的宗教文化政策是“三教并流”。张说的主导思想是儒家思想,葛晓音《盛唐“文儒”的形成和复古思潮的滥觞》认为张说是以礼乐和仁义扭转初盛唐之交学术风气的关键人物和在复兴儒学的进程中文儒知识阶层的领军人物[20],持论比较中肯。张说的佛禅因缘也很深,张海沙指出张说不仅与僧人交往甚密,还参与译经,深受空观和定慧理论的影响,而这些禅学思想促使张说在文学理论上提出了崇尚天然、素而不饰的观点,对其创作由初唐渐入盛唐的转变起了重要作用[21]。总体来说,在唐代“三教调和”的背景下,对张说儒释道的思想研究已经取得了一些成绩,但对其思想的主导性和偏向性,目前的研究成果还不甚突出;对张说三教思想的融合及其对文化建设的影响问题、道家思想的表现与在文学创作中的印记等问题还重视不足,仍需要做更深入地考察。

文艺思想方面,作为盛唐气象的倡导者与践行者,张说注重文学的社会功能,又强调文学表现的各种艺术,其文艺思想对于初盛唐文风的转变有举足轻重的意义。杨洁琛比较完整概括了张说的文艺思想,其《“完美”的追求:张说文学思想论略》认为张说兼备功用性和艺术性的统一,强调“风雅”、“吟咏性情”,再加上对“风骨”、“滋味”、“文采”、“声律”更为具体的要求,构成张说传统儒家诗教的思想体系[22]。尽管还有一些论文对张说文艺思想已有一些总结,但仍然值得继续探讨,以对张说在初唐渐盛过程中之于文学的意义予以确认,在更为总体的把握和综合的考察中,横向比较其与同时代的有突出创见的文艺理论提出者如陈子昂、苏珽等的异同,有助于重构张说在中国传统思想史和文艺理论史上的地位。在初唐向盛唐文学转变中,唐初史学家、四杰、陈子昂等已经在理论和创作上有所准备,但是就整个文坛来说,还没有形成统一的创作风尚和创作队伍。要使整个社会出现文学高度繁荣的局面,这一任务事实上是由张说来承担的。张说以四杰、陈子昂的诗歌、散文理论为基础,综合诗歌发展的方向和主张,提携后进而组织起一支强大的创作队伍,改变了个人孤军奋战变革文风的局面,转向形成团体创作的兴盛繁荣,以共同的审美风尚带动诗风的转变,推动了当时诗潮向盛唐转变的进程,这应该是将来张说思想研究的方向。

诗歌研究

闻一多可以说是二十世纪上半叶研究张说的第一人,他把张说的诗介于初盛唐之间,张说不仅承继初唐风格,而且作品整篇匀称,无句可摘,使人精神有所寄托,代表盛唐新调,并认为他是“试帖诗典型的建立者”,对唐诗的影响重大[23]。但此后便无嗣音,学界往往笼统地认为张说多作应制诗,充满粉饰太平、歌功颂德的基调,往往与初唐的上官体、颂体诗相提并论,谈不上对张说诗歌艺术价值的客观评价。

八十年代以来对张说诗歌研究多维度次第展开。许总《论张说与盛唐诗歌审美理想》将张说的诗歌艺术创作置于唐诗史的大背景中,认为其诗歌创作实践以时代性主题为基点和核心,其多样化表现特点是时代各种艺术范式和类型的融汇,提到其对诗境的构造是对新的艺术理想和境界的标举和倡立[24];杜晓勤从文化阐释的角度指出张说在诗歌表现题材、诗歌形式、诗境、骨力等方面都作了积极有效的探索,为开创盛唐诗歌新风貌作了全面的准备[25]。还有一些论文对张说诗歌的研究涉及到风格、境界、气象、韵味、体裁等诸方面,张说诗体现魏晋与齐梁诗风的结合的倾向,是初唐跨入盛唐的新起点的标志之一,其诗歌创作在题材深化、构思方式、文体类型、表现风格等方面呈现出多样化,这些认识是非常可喜的。与此同时,在另外一些问题上,如张说诗歌发展脉络、诗风的多样性、诗学渊源及影响、时代性主题的表现力度、应制诗的价值估量等则几无学者触及,值得进一步梳理和挖掘。

题材方面,学界对张说诗歌中艺术成就最高的山水诗的关注相对较多,如葛晓音《唐前期山水诗演进的两次复变:兼论张说、张九龄在盛唐山水诗发展中的作用》认为开元前期的山水诗虽然再度复兴了齐梁诗风,却并未重蹈其绮靡的覆辙,原因之一便是张说的正确引导,兼取大、小谢两种不同的风格,促使晋宋与齐梁两体趋于合流;而张说更大的贡献在于其以一代文宗的地位引导诗歌发展的方向[26],概括张说在山水诗的发展上所做的努力。张说贬谪岳州,诗风为之一变,人谓得江山之助,关注者相对较多,这对于研究的深入很有帮助,但对于其山水诗承前启后的意义似乎未能形成共识,而对张说其它地域如京洛、蜀道、荆州、岭南等诗作则未加深究。张说其他诸如送别诗、边塞诗、感怀诗、咏史诗、感怀诗等题材,都没能引起学界重视,对张说诗歌艺术如体裁、格律、修辞等方面的研究也是亟待填补的空白。目前所见极少部分涉及到地域、音乐等题材的研究论文是对张说诗歌进行多面阐释的尝试,丰富了研究的畛域,但是多是浮光掠影、浅尝辄止,少有创获,这也许是将来张说诗歌题材研究突破的重点,而张说诗歌对于后代诗人诗作的影响也是一个值得关注的研究方向。

散文、骈文及传奇研究

张说存文二百五十余篇,但对其文章方面的研究显得非常薄弱。一方面是散文研究方法论上的单调,一方面也在于对张说文价值认识的不足。初唐时骈文大行于世,张说将部分表奏改为骈散夹杂,在应用文转向散文化的过程中起着过渡作用,如王太阁《论张说散文创作的“新变”》认为张说开一代散文之新风,文章体式上运散体之气于骈体之中,气格情调则于宏丽之中洋溢雄浑之气,文法技巧开创以传记手法撰写碑志[27],颇有建设性,然而对此的探讨却显得异常单薄。而对于张说散文“大手笔”的认识则相对深入一些,如肖瑞峰《论“大手笔”张说的散文》从时代特征着眼,以张说的礼乐雅颂和碑文墓志两类文章为研究对象,指出其散文特点是创作手法多样,体式骈散兼行,气势雄浑,肯定了张说在文体革新过程中最早大量创作“笔”类应用文的重要作用[28]。张说的碑志久负文名,他力图摆脱传统碑文虚假和程式化的弊病,以创作手法之新、章法结构之变开创了碑志文创作的新局面,但费解的是,学者很少对这块肥沃的土地勤加开垦,几无可供参考的研究成果。对张说文研究目前最大的问题在于缺少整体把握,往往未能深入,少有研究者通过作品的细读来把握张说的创作心态,多凭一、两篇作品的阅读印象遽下结论,往往采用简单的印象式的批评术语,缺乏对其散文与韵文创作真正深入的剖析。张说在唐代文章史的发展中具有转捩作用,研究其文整体的创作情况,探讨其骈散相间、运散于骈的艺术创造,以及其于宏丽之中洋溢雄浑大手笔的气格,对确定张说的文学史地位是很有帮助的。

传奇研究是张说研究中的新领域。早在五十年代,王运熙就提出张说可能是《虬髯客传》的作者一说,认为其可能填补盛唐无传奇的空白[29],但臆测大于坐实。对张说传奇进行考论后面还有一些视野有所开阔的研究成果,然而囿于文献的匮乏,对于张说是否撰有传奇,撰有哪些传奇,学界尚未统一认识,这限制了张说传奇研究的进一步展开。

版本与系年考证

作品系年与考证方面,陈祖言《张说年谱》和陶敏、傅璇琮《唐五代文学编年史》[30]对张说的大部分作品予以系年,据理考证、精细梳理,不可不读,但其中仍有一些遗漏舛误之处;朱玉麒在整理《张说之文集》过程中检讨张说诗文重出、误收的几类原因,并对重出于他人名下的张说作品二十八篇、误收于张说名下的他人作品二十四篇进行了辨识,很见功力[31]。版本方面,万曼对《张说之集》的版本介绍详尽可信,颇有发明之功[32];朱玉麒研究宋本《张说之文集》的流传,对宋刻本的著录与影宋本的发现作了介绍[33],材料详赡,考辨精细,较有参考价值。

既是初唐渐盛之际杰出的文学理论家和批评家,又兼为唐代诗文由初入盛的发展过程中关键人物之一,张说以极大的政治热情和文学特长建功立业,展现盛唐蓬勃慷慨的精神风貌,但是张说研究整体上来说仍然相对冷落,其原因大致有三:其一,通行的唐诗分期研究法,忽略了过渡阶段的作家作品;其二,研究多以印象式的批评为主而缺乏深入细致的分析,认为张说文学以歌功颂德为主调;其三,张说作为封建统治的中坚分子,本身会受到历史阶级主义者的批判,而力倡封禅,则被认为助长了玄宗骄奢淫逸的执政作风。可喜的是,随着学术视野的拓展、文学研究方法的丰富、文献资料的新发掘和整理,新时期张说研究的成果不断涌现,涵盖文艺理论、美学思想、诗歌创作、散文韵文创作、传奇创作、文化政策的制定及其文化活动、文士提携、对盛唐文坛的影响等诸方面。但是各方面的研究都还存在诸多不足和谬漏之处,研究领域狭窄,热点过于集中在其政治地位、山水诗等,研究往往失之总体性、厚重感,尚不足与张说在文学史的地位相匹配,还有很多空白亟待填补(如,仍无学术专著以及点校本、注释本面世)。加之学界对张说的研究向来关注不足,且言其一端,各自为阵,没有出现以张说为专门研究对象的学者,目前很难扭转张说在文学研究史上地位不高的现实,这是十分遗憾的。学界呼唤对张说更为整体、全面的研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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