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是一把杀猪刀篇(1)

记得刚刚懂事的时候，每次看到杀猪，看到猪没命地嚎叫挣扎，我们就吓得躲在大人的身后。但是等到猪肉上了桌，就什么也忘记了，只顾忙着大口大口吃那香喷喷的美味了。等到渐渐地长大，胆子也慢慢大起来，再看到杀猪，还敢拿着棒子帮人家赶猪，杀猪的时候还在一边呐喊助威。等到猪倒在地上，甚至还敢走过去踩上几脚，恨不得猪马上就变成猪肉，早些宽慰我们的馋嘴。

每年临近新年的日子是杀猪匠们最繁忙最快乐的时候，东家请，西家请，忙得不可开交。其实他们也没有什么特别的法宝，不过是一把一尺多长的尖刀，一只用铁片做的用来刮毛的刮子，一根三尺多长的小手指粗的铁棍儿(我们这里称之为“挺棍”)。

每天清晨，杀猪匠就带着自己的那些简单工具去给人家杀猪。到了主人家里，主人早已准备好了吃的喝的(我们称这叫“压惊”)。杀猪匠不客气地坐在餐桌旁，拿着筷子夹起一块块大肥肉直往口中塞，再端起一碗白酒，一仰脖子，只听见一阵“咕咚咕咚”的声响，那碗高浓度的烧酒就灌到他胃袋里面了，他伸手一抹嘴角，挥手甩去手上沾着的残酒。

接着，他便一边和主人说着一些客套话，一边向猪圈走去。那些猪一看到他，马上就意识到他身上逼人的杀气，尖叫着争相往猪圈里边的角落里躲。杀猪匠就在那一瞬，双手在猪圈的墙上一按，敏捷地跳进猪圈，快步朝猪们走了过去。说时迟，那时快，他伸手就扯住了一只肥猪的耳朵，这只肥猪拼命往后挣。随着猪的嚎叫和挣扎，其他帮忙的人也冲了过去，大伙儿扯耳朵的扯耳朵，抓尾巴的抓尾巴，拖着猪就往院子里走。那只肥猪拼命地挣扎，发出阵阵撕心裂肺的惨叫声，四只脚不停地乱踢。它可能永远也想不到为什么平时主人对它那么好，此时却要这样无情地对待它吧!它只有拼命地挣扎了。

然而，一切挣扎都是徒劳的，因为几只有力的大手抓牢了它，已经把它摁在了案板上面，它不认命也不行了。等到大家抓稳了，杀猪匠就傲慢地围着猪转了一圈，然后抽出刀子在猪的毛皮上抹几下。那只猪似乎意识到了自己大难临头，它恐惧地瞪圆了那大大的眼睛，布满血丝的大眼死死地盯着杀猪匠那把锋利的刀子，尖叫声里满是哀求。

猪在凄厉地叫着。杀猪匠腾出左手，把猪的下巴死死扣在自己胸前，随着猪闷闷地嘶叫，他的右手抓着那把雪白的尖刀，对着猪的喉部朝其心脏猛地一刀，一尺多长的刀子连同一截刀把就全部被捅了进去。他把刀子在里面绞动几下，再忽然，鲜红的血液便一下喷射出来，喷溅到一只早已准备好的大木盆里。看到这一幕，我们吓得闭上眼睛，此时我才真正明白什么是“白刀子进，红刀子出”的含义。

随着鲜血的喷涌，猪在大叫，在猛力挣扎。可是嘴巴被杀猪匠扣紧了，它只能从鼻孔挤出凄厉的闷哼，从刀口喷出的气体形成了一个个的血泡，血泡被气体胀破的声音让人不忍卒听。血流越来越小，猪的叫声越来越弱，渐渐就只有出的气，没有进的气了，瘫在了案板上面。大家松了一口气，放松绷紧的神经，抓猪的人开始松手，杀猪匠意识到这一点，刚想提醒几个没有经验的下手，然而已经迟了，那头猪竟然――甩身子从案板上滑到了地上，它瞪着迷茫的双眼，粗重地哼哼着，挣扎着想重新站起来。然而，几乎放完血的它就像一个喝得醉醺醺的酒鬼，前肢支撑着头颅，腰一使劲，后肢立起来不到一半就朝一侧倒了下去。它接着又趴在地上，再一次试图站下来，再一次失败了。就这样，它终于精疲力竭地倒下，蹬着四肢，慢慢不动了。我惊恐地发现，它是瞪圆双眼看着杀害自己的凶手而慢慢咽气的!它死不瞑目吗?

这时候，杀猪匠接过了主人递过来的香烟，狠狠地抽了起来。一根香烟抽完，杀猪匠把烟头扔在地上，再狠狠地踩上一脚，吐了一口痰，就重新操起刀子，把猪的一只后腿拉了一个口子，由于猪的血放完了，这个口子没有流血，只是朝外面翻着皮。杀猪匠便拿着挺棍沿着皮小心地往里面捅，用挺棍捅遍了猪的全身，接着拔出挺棍，用一只白萝卜堵住了猪喉部的刀口，再鼓起腮帮对着猪脚上的口子狠命朝里吹气，猪的身子被他吹得渐渐大了起来。为了让气在猪的体内走匀，一个帮手拿着一根木棒开始在猪的表面捶打，直到这只猪的身子鼓胀得像一个人皮球了，杀猪匠才会停下来，吐掉沾在嘴唇上的猪毛和一丁点肉屑，用一根绳子把吹气的猪脚捆扎住。主人的香烟便又递到了他眼前，他就一边抽烟，一边指挥着旁边打下手的人提起一桶桶的开水均匀浇在猪的身体表面，那些猪毛被开水一烫，立刻变得东倒西歪了，大家抓紧时间用刮子一阵好刮，不一会，这只猪便只剩下白胖的光身子。杀猪匠再在几个人的帮助下，把猪的一只后脚绑在木楼梯上，再把木楼梯竖起来，猪便头朝下，杀猪匠抓起一把刀，沿着猪的脊椎劈开，不一会儿，猪就变成了一堆肉……

时间是一把杀猪刀篇(2)

在生我养我的故乡

我爱玉米一样蓬勃生长的妹妹

爱花朵一样养眼的新娘

爱果实一样诱人的

爱土地一样沉默少言的父母

用全部的情感

用我祖祖辈辈积攒下来的全部家当

以及，我珍贵无比的生命

我知道这些都远远不够

但请你相信

如果你母亲一样的洁净的查姆湖浑了

我的心一定会像被刺破那样疼痛

如果你父亲一样厚重的大山秃了

我的愤怒绝不亚于自己的身心受到

伤害

如果我的那些

终身为你劳作的乡亲

至今还因为穷而背景离乡

如果我的那些哥哥弟弟

还要为娶不了媳妇成为光棍

我的难受一定会胜过他们

甚至会愧疚于故乡

让我的心一生都不得安宁

我喜欢鄂嘉鬼节的鬼

我喜欢鄂嘉的鬼节

嘉欢鄂嘉鬼节的鬼

那些鬼不是吊死鬼

不是饿死鬼

而是英雄鬼、风流鬼

他们为战争而死

一个个血气方刚

每年鬼节的那几天

阴间放假

他们都会来到阳间

聚集在滇中鬼城鄂嘉

阅人间春色，挑选绝色美女

那一年，我到鄂嘉过鬼节

不远处清泉飞溅，水声如鸣

灯火辉煌的大街上

只闻人声

不见鬼影

歌舞狂欢如潮

后来，我把鄂嘉的鬼装在心中

每年都要到鄂嘉过鬼节

我喜欢鄂嘉的鬼

喜欢他们做鬼还不灭七情六欲

在没有人烟的世界里

几千年保持人性的温暖

花朵跑过群山

花朵跑过群山

开红了箐边

开红了山坡

春风就坐不住了

一手抚出了嫩芽

一手轻打着草地

温暖正向寒冬逼近

树叶摇起的和风

舔醒大山的绿意

在花朵跑过的山岗

每一片新叶

都是春的信使

每一棵小草

都是春的羽毛

那一路跑过来的花朵

是春的钅糯岛炝肆车男履

春歌在山野里唱响

诗的灵感

在花朵漫步的春风里奔涌

深冬的查姆湖之夜

这是寒冷的冬天

故乡的查姆湖

水面不会结冰

岸上的花草树木

像是全活在春天里

只是四周的游人衣服厚了一些

才让人感觉到

冬天真的已经来临

我常常走在湖边

看远处游动的水鸟

不动声色地游远

天黑后，我就静静地坐在湖边

等天边的月亮走来

与湖上灯光融合

或看一颗星星飞过树梢

一颗星星与我对视

风，轻得能听见树林睡梦中的小鸟

扑打翅膀的声音

冬天的查姆湖之夜

就这样静悄悄地

挂在洒满月光的树梢上

杀猪的男人

那个杀猪的男人

他要以杀猪的好名声

一刀刺穿猪的心脏

好让人们见证

手起，白刀子进

刀落，红刀子出

在这个没有杀戮的年代

杀猪的男人

要用手中的杀猪刀

获取英雄的桂冠

手起刀落之间

那个杀猪的男人，同样也在

杀自己心中的野性

他把自己的怨气逼向刀尖

他把生活中简单的智慧凝聚在手上

用自己手里的杀猪刀

让所有的猪来不及嚎叫就死于刀下

他把他艰辛的人生

杀成快乐的日子

当更多的人

夸他杀猪的本事

有谁知道

在他每一次把刀在盆里的时候

随着那声“咣当”的脆响

时间是一把杀猪刀篇(3)

暑假开放，可以玩电脑了。开了机、联了网，玩什么呢？就玩Launcher（魔兽）吧！开始程序了，输入了帐号密码，选了个人类的人物。

开始游戏了，我走啊走，走出了一家酒馆，看到了小白兔…。忧郁什么呢？杀吧！还不是为升级杀可爱的小白兔！

我一下子练到了15级，我正在杀白野猪，突然看见个褐色野猪。当我杀时，便看到了它级别：25！25？不会吧？我死定了。野猪看着我，哄叫一声，我一直用技能，便杀的它还剩10%血，杀死了它，我已经还剩30%的血了。我便喝起了药。血加满了，我夺小了褐猪的东西，得到了一把初级刀，我又剥下了它的皮。我带上初级刀，又杀起了白猪……

上网时间超过了，我也该休息下了。！

时间是一把杀猪刀篇(4)

杀年猪是一件既热闹又有趣儿的事情。在孩子们的眼里，盼过年首先盼的就是杀年猪。只要有年猪在嚎叫，年的气息立刻就在村子里弥漫开来，在家家户户之间钻来窜去。

农村人一年到头就盼个好年成，求个来年有好兆头，不是说“六畜兴旺”么，女人们一年到头围着那几头猪转悠，看着那畜生由小仔喂到半大，再到膘肥体壮，不损不病便是最好的了。所以，这杀年猪也得选个好日子，选好了宜宰的吉日，就要提前给村里唯一的屠夫张大爷预约，看着张大爷掰着指头，说那天还能排上你家的，女人们自是欢天喜地的，就等那个日子来到了。

到了那天，不等自家的那只公鸡叫，男人们已挑着水桶去不远的井里担水，杀猪用的水多，缸里得装得满满的，女人们则系上围裙，在灶间生火烧水，在袅袅的炊烟中，天边的晨曦便会拨开薄薄的雾霭，羞羞答答地露出了半个头。

屋后的青石板上，已走来了肩挑背驮的爷俩，侄子挑着大盆走在前面，一边的刀具便随着主人的步伐调皮地晃来晃去，发出很脆的金属撞击声。大爷则吸着那自家产的山烟，悠然自得地跟在侄子身后。

坐定喝茶，寒暄客套几句，大爷一声“开始吧”，男人们便齐心协力地将年猪拖出猪舍外。杀年猪之前，要先把年猪扔在院子里让它嚎一阵，不过，劲儿太大的猪可能会挣脱那一帮刽子手逃之夭夭，于是，凭空又要生出一段逐猪的笑料来，当然，这样的总是极少数。

每每这个时候，家里的女人们会在屋外亲切地呼唤着：“罗、罗、罗”，声音悠长而婉转，就像安抚一个淘气的孩子，让它听话一些一样。猪在这样的呼唤声中，已渐渐地放弃了抵抗，虽嘴里仍会哼哼几声，也只是徒劳无功罢了。

张大爷是村里有名的“张一刀”，只见他系好围裙，提着一尺多长的杀猪刀，走到年猪身边，用眼睛在猪的脖子上找刀口……

这惊心动魄的一幕，大人是从不准小孩子看到的，被驱赶到屋里的孩子们，假装用小手蒙住双眼，好奇心却又常常让他们撒开手指头偷偷地瞄上几眼，于是，这样一幕就或多或少的留在了孩子们的脑子里。

将宰杀后的猪放热水里褪净毛，再过秤，女主人便会用心记下这个数字，等闲时再用心和去年的数字作个比较。

每宰完一头猪，大爷总要带走一些猪毛，就如同女人们认真地记下猪的重量一样。

往后几天，邻里之间的相互吃请也开始了，都不用客气，也不用计较菜的种类多少。庄户人家，揪猪尾巴了，五脏六腑俱全，也就是啥都不缺了。推杯换盏中，男人们吆喝着：“都放开吃啊，莫客气，吃肉，吃肉。”男人们喝得满面红光，孩子们吃得满嘴冒油，一屋子的欢声笑语驱赶了冬日的寒意。

女人们在家里，总是最忙的一个。将肉腌上一周左右，再翻晒几日，然后挂在火塘之上，一块一块的肉，一串一串的香肠，比赛似的，热闹极了。火塘生上火，火不能太急，急了外面熏得漂亮，里面却还是原色。熏的柴禾也有讲究，桔树枝、柏树枝最好，熏出的腊肉绝对是一个喷喷香。烤火的娃娃们，常常是守着那一串串的香肠直淌涎水。实在抗不住诱惑了，便偷偷取下一节，用泥裹了放进火里烧熟了吃。即使不小心被大人发现了，也至多被嗔怪一句：“真是个好吃包。”丰收的日子里，大人们心里全是喜悦，谁又会心生哪怕是丁点儿的责备呢。

在火塘边守望着的孩子们，眼望着那一串串熏得黑中透着黄亮的腊肉,只觉肉香味更浓了。晚上躺在床上,闻着满屋的腊肉香，小小的心里便知道，年，真的就要到了。

（选自“新浪网”）

阅读思考

1.“立冬交十月，小雪地封严，小寒杀年猪，大寒过后又一年。”试问，这几句中包含了哪几个节气？

2.一向俭省的农民，在过年时却杀年猪，其目的和用意是什么？

3.杀年猪时，孩子们的心情是怎样的？

4.文中体现了在作者眼中女人怎样的品质？

时间是一把杀猪刀篇(5)

那年我刚刚16岁，上高中不到一年便被学校劝退了，理由是我资质太差，根本无法跟上老师的教学进度。犹记得刚上县一中时的兴奋心情，在农村人的眼里，进了省重点就等于进了大学，这着实让他们为我兴奋和自豪了好久。可是，在那个校园里，无论我付出比别人多几倍的努力，学习却依然一落千丈，这与在镇上中学时极优秀的我仿佛判若两人。在第一学期的两次考试中，我居然没有一门功课及格!黯然地离开了学校，我要迎接乡亲们的异样眼神。更为痛苦的是，我对一切都丧失了信心，不知前面的路该怎样去走，不知该去走哪一条路。

正是秋天，我和老叔便到野甸上打草，我把心中的愤懑不平和自责全发泄在手中的钐刀上，发泄到满地无辜的野草上。我常常狂奔在秋天的原野上，直到跑得筋疲力尽。当手上磨起了一层厚厚的老茧，我的心也仿佛穿了一层铠甲，用冷漠对抗着命运的冷遇。

冬天的时候，我和老舅去学杀猪卖肉。老舅杀猪干净利落，不管多大多凶的猪，他过去一抄猪的两条前腿，猪便栽倒在地，然后老舅一只膝盖压住猪的脖子，右手中的尖刀飞快地刺穿它的心脏。那把刀又窄又薄，极锋利，闪着幽蓝的光。我第一次杀猪时，是老舅把猪制服，并绑了腿和嘴巴，我鼓足勇气一刀捅进去，然后迅速拔出刀来，血喷溅而出，猪却没有立刻就死，痛苦地挣扎着，老舅又补了一刀，它才毙命。这头猪的命不好，遇见个我这样的屠夫，以至于受两刀之苦。

每天大清早，天还没有放亮，我和老舅便赶着马车拉着几个猪肉拌子，走村串庄地叫卖。天冷得厉害，特别是亮天前的一阵儿，有近零下30度。我紧裹着一件旧军大衣，身上蹭得油亮，依稀可见猪血的痕迹。那些日子起早贪黑，把一头头鲜活的猪变成各家桌上的美食。用钐刀割草和用尖刀杀猪，虽同为杀生，感觉却截然不同。以至于以后我有好多年不吃猪肉，因为一看到猪肉，我就会想起那些在我刀下哀嚎的猪。

过年的时候，表妹来家里玩儿，偶尔翻看起我以前写的那些日记，惊讶地说：“哥，你的日记写得真好，现在还写吗?”我一愣，是啊，许久不曾写日记了，以前我的作文曾获过许多奖的。表妹说：“我们班有个男生的文章都上了报纸了。哥，我觉得你比他写得好多了，你也该投稿!”仿佛一簇火光，照亮了一扇门，我一下子兴奋起来。

晚上，坐在灯下，听着外面不绝于耳的鞭炮声，忽然觉得拿过屠刀的手握起笔来是那样的沉重。一直到深夜，也没能写出几个字，有一种上屠宰场的感觉。我告诉自己这次绝不能放弃了，出了正月，我用一摞信封把那些文章撒向了全国各地。于是开始了等待，希望一日日地黯淡，终于把笔扔掉了。

我去县城的工地上当力工，这是本村的刘三介绍的。他与我同岁，小学都没有读完。我曾是那样地瞧不起他，可如今，还要跟着他出来混。工地上的力工基本上是最下等的活，很累，而且钱挣得少。虽然家在农村，可是却极少干过农活，父母只是让我好好学习，考出去，脱离农村。如果父母看到我在工地上的样子，一定会伤心至极，因为看到自己的梦想与期望的破灭，自己的儿子沦落到比在田里干活更惨的地步!

我有时会去一中的门前转悠，看着里面的学子快乐地读书和生活，心便会无由地痛起来。我的梦想早已失落在里面，再也寻不回来了。有一次我还遇见了几个当初和我同班的同学，只是默默地擦肩而过，他们早已经认不出我来了。

一个很热很热的午后，表妹跑到工地上找我，手里扬着一本《中学时代》，大声地对我说：“你看，你的文章发表了!”我用粗糙的手轻抚着自己的名字，眼睛里忽然蓄满了泪水。我放飞的那许多希望，终于有一个找到了自己的家。表妹一直看着我的神情变化，她说：“我爸说，让你去他们学校上学，凭你的聪明劲儿一定可以考上的。你在一中学习不好，是因为你的不适应，并不是你真的不行!”老姑父是镇上高中的副校长，听表妹这样一说，我心中被埋没已久的学习欲望“呼啦啦”地全都疯长起来。

时隔一年，我终于又坐在教室里，书本好重啊!在经历了这一年的许多事情后，再回到最初的起点，除了珍惜，还有一份重量，乡镇中学的教学质量很一般，甚至可以说不好，学生的素质也差。大多的学生都是来混的，或是为了一个高中文凭，或是为了逃避劳动。那时我们都住校，上课时男生可以明目张胆地吸烟，女生可以旁若无人地聊天，老师对这一切都视而不见。本来老师的教学水平就有限，这无疑更会影响他们的讲课热情。因此我的学习基本上靠自己领悟，其艰难可想而知。放学后，满宿舍都在打扑克或麻将，去教室上自习的寥寥无几。

班上有一个叫李含秀的女生，坐在教室最前排，是几个少数学习尖子之一。每次我去教室上自习，她都早已在那里了，我怀疑她连吃饭都在教室里。那时我常和她讨论一些习题，由于老师的水平问题，有些东西就要靠我们自己交流探讨了。我庆幸班上还能有和我探讨的人，每次的考试，我和李含秀都是前两名。可我一点儿自豪感都没有，因为曾在县一中读过近一年的书，我知道自己和他们的差距有多大。

高二下学期的时候，正是冬天，李含秀忽然就辍学了。听说是因为她家里的事，她爸爸是做豆腐的，妈妈长年卧病，身下还有个上学的弟弟。而前不久她爸在送豆腐的路上摔断了腿，她只好放弃读书，回去撑起这个家。她回来收拾东西时我去看过她，她把她的一些笔记和参考书全给了我，并笑着祝我考上好大学。我在她脸上找不到一丝的痛苦与伤感，反倒是自己有些难过起来。她看见我黯淡的样子，说：“我没事的，不一定非要上大学才能有出息。其实，我也知道，凭我家的条件，就算我真的考上了，也供不起我。所以我早就有这个心理准备了。”我真诚地笑了，仿佛放下了一份负荷。

时间是一把杀猪刀篇(6)

作者：张大斌

杀年猪

杀年猪，这是老家准备过年的第一件大事。杀猪时，两三个大汉把一头肥猪按在一条凳子上，杀猪匠把猪头按住，一刀朝猪的喉部捅去。刀出血涌之后，杀猪匠把刀轻轻砍立在接猪血的木盆边缘，然后得意地点燃一袋烟，欣赏着自己的佳作。待猪血流尽后，杀猪匠用刀将猪后蹄割一小口，拨开，再用挺杆在猪皮下捅出些气道来。稍作休息，然后再从猪蹄被拨开的小口处往里吹气，一鼓作气把猪吹得像一个皮球。接着用滚开的水烫猪，烫到一定程度后，用杀猪刀一刨，一头白生生的猪就出现在眼前了。

去毛后的猪被倒挂起来，杀猪匠操刀把猪从正中剖开，又将猪肚腹一股脑儿掏出来。被分成两半的猪通常都会接受观众的评判：膘厚猪肥，主人骄傲；膘薄猪瘦，主人自惭。最后，杀猪匠把猪肉切成块，主人在猪肉上抹盐，挂到柴草灶的上方。如此，一日三餐烧饭时的柴草烟就自然地把猪肉熏制了。

一般来说，杀猪匠是没有报酬的。杀猪匠做完活，主人家只是割下一块宝肋肉，用胡萝卜和蒜苗爆炒，再加上二两烧酒招待一顿就行了。

但年猪不是每家每户年年都有的，因而没有年猪杀的人家就会到杀年猪的人家去买肉过年。我家曾杀过年猪，还记得胡萝卜炒肉的香味。我家也曾经买肉过年，而且买的是当时最最便宜的猪头和肥肠。那一年，家里日子不好过，一年到头都不知肉味。

过年猪头和肥肠都非常好吃，做法也简单。先将肠子打个结，然后加一点柑子叶煮熟，吃起来有点臭烘烘的味道。我现在仍喜吃肠制品，觉得那臭烘烘的肥肠不仅好吃，而且好闻。

制新衣

新年一身新。做新衣是迎接新年的又一件大事。

整个腊月间，最忙的当数打(做)衣服的裁缝师傅。一进入腊月，在农家院坝，随处可以见到这样的情景：两张凳子上架着一张木板，木板上摆着一部缝纫机，一群小孩围在一个肩搭皮尺的缝纫师傅身边，等着量尺寸。条件好的人家。会买回各种漂亮的布料给家人缝制新衣。条件差一点的，也会要想方设法添置一两件衣服，为家里增添一点过年的喜气。

我母亲去世得早，家境贫寒，加之我家兄弟姊妹又多，过年穿新衣就成了问题。每到过年时，父亲总是买最便宜的白布给我们做新衣，等做好后再用染料染成蓝色。有一年，哥哥姐姐大了，觉得穿这样的衣服不超(方言：显摆)，就用家里的一床旧毛毯来缝制了两件衣服。尽管“毛料”档次很高，但毕竟已经坏了，再怎么计算着裁剪，还是留下了一些破洞。无论怎么看也不像一件新衣服，穿起来还觉得有点滑稽。记得哥姐的毛毯新衣只穿过一次，以后就再没有看见他们穿了。

裁缝师傅只能缝制新衣服，新鞋子就只能自力更生了。我们家的新鞋都由姐姐做。她先按脚的大小剪成鞋样，然后打鞋底，做鞋面。大年三十全家团圆之夜，要洗尽了双脚才能去试穿新鞋。新鞋往往夹脚，很不舒服，但不能说出来，只能自己慢慢适应，不然姐姐一生气。就不让你穿了。

农家穿新衣新鞋是正月初一。初一上街，与其说是赶场，不如说是展示新衣新鞋。不过，那时候所有的衣服都一个款式――中山装。有一年大年初一，我们兄弟姊妹几个都穿着用白布印染成的新衣服去赶场，回家却看见父亲一人穿着已经洗得破烂的长衫围在火炉边，大家心里特不是滋味。

赶耍场

我的家乡在川东北的盆周山地，地无三分平，出门就爬坡。农人们长年累月地劳作，面朝黄土背朝天，成年男子许多人都是驼背。农人早出晚归，好不容易种出了洋芋，喜滋滋从地里挖出来，一不小心就滚到山脚下去了，落得一阵空欢喜。这里生活条件十分艰苦，人们很少走出大山，只有过年的时候，才有机会放松一下。对于山里人来说，集市是最大、最热闹的地方。于是，赶场就成了人们向往的一种活动，并渐渐形成一种风俗――赶耍场，只要逢场，有事无事都要上街遛遛。

吃过团年饭，度过了除夕夜，新年的第一天就来到了。农人们吃罢汤圆，换上唯一的新衣服，便成群结队，欢天喜地赶场去了。

谁人不盼望新年快乐？谁不盼望过一下轻松的日子？家乡的风俗是，大年初一必须要耍好，耍安逸，耍痛快，要横草不拿，顺草不捻，连扫帚也要藏起来。只要初一耍好了，这一年你就可以摆脱劳累。

每到大年初一，那些常年由农人们肩挑背驮踩踏出来的羊肠小道上，就走满了穿着新衣去赶耍场的人们。他们成群结队，有一家一家的，有一湾一湾的，有小孩一群、大人一群的，男的、女的，一路活跃在山道上。

集市上，人群像百川归海，小小的场镇里人挤人，人挨人，人拉人，人看人，你走一步，他移一步。一整天的耍场，就这样在小小的街道上赶下来了。要是碰上下雨天、落雪天，仍是照赶不误，场面也依旧，只不过是一身新衣上沾满泥土罢了。

拜年

家乡拜年从大年初二开始，到正月十五止，俗称走人户。

对小孩来讲，拜年就是回外婆家，给外婆一家人请安。有的是全家人一起去。有的是女婿或女儿带着孩子去，有的干脆就是小孩去。但不管怎么样，反正都得去，而且还要带着一份厚礼去。

在20世纪的后半期，农家最金贵的就是猪肉，你只要看到有人手提一块肉，那一定是去拜年的。外孙回外婆家，像个宝贝，被百般呵护，什么好东西都可能得到，所以小孩子往往盼望着去拜年。记得我小时候给外婆拜年时，最喜欢到外婆家的竹林地里玩。我砍下斑竹做成弓箭，射那些飞翔的鸟儿，感到十分好玩。

我家乡还有一种婚姻习俗，那就是经媒人介绍后，八字相合的男女双方要吃合庚酒。吃过合庚酒，男女就算订婚了；对女方而言，叫做“放了人户”，选好日子就可出嫁。订了婚的男女拜年很慎重，未过门的女婿去拜丈母娘，必须盛装出行，厚礼相送，给未来的丈母娘家争足面子。未过门的女婿在未来的丈母娘家一般只住一晚上，第二天吃过早饭，就要带着未过门的媳妇回去给未来的公婆拜年。像这样的准夫妻出门同行，往往是男的走在前，女的保持一定距离跟在后面，相互不说一句话。人们看见这样的行人，就知道他们的关系了。若是新婚夫妻拜新年，长辈还要给压岁钱，祝福新人心想事成。

舅子一般在女婿拜年之后才回拜。来到姐姐或妹妹的家里，往往非常受尊敬。他还有个任务，就是了解情况。若发现自己的姐妹受了欺负，还会兴师问罪。所以，舅子一般都惹不起的，当姐夫或妹夫的会小心款待，要让他吃得高兴，耍得安逸。他想住几天就住几天。

炒香香

农家屋檐下，常常挂有连着秆的庄稼――特别是苞谷。农人把包裹的叶撕开，反吊起来，金黄金黄的，十分打眼。

农家这样做，不是炫耀。更不是偷懒，只是为了过年时“炒香香”。现在市场上销售的香香，都是有作料加工的，吃起来当然有味道，但农家不可能这么做。农家炒香香必须从庄稼收割的时候就开始。那些预备用来炒香香的苞谷、胡豆、豌豆之类的东西。从地里收回来后不能暴晒，要连秆一起凉起来，慢慢阴干。这样，炒出来的香香才香脆爽口，回味绵长。苞谷子是做香香的最主要品种之一，如果不用阴干的苞谷，炒出的香香就不开花，硬硬的。吃起来没有香味。

时间是一把杀猪刀篇(7)

高原的天空下，草木金黄，果实累累的秋天随着南飞的大雁逐渐远去，紧跟而来的是霜雪遍野，昼短夜长的冬天笼盖着山挤着山，水融着水的整个滇西高原。

隐藏在大山褶皱里的一潭又一潭被热情的地球内部的体温烧滚成日夜冒着热气，名叫洱源的地方，便是我的故乡。

每到一年中农闲事少的冬季里，故乡人就忙于宰杀经一年全家老少侍奉出的大肥猪，来辞别旧岁，迎接新年的到来，这被故乡人称为“杀年猪”。

故乡人所杀的年猪几乎是纯绿色的生态猪。从大肚母猪怀孕到断了奶，活蹦乱跳的双月乳猪，再到笨拙哼哼的大肥猪，都以田地上自产包谷、小麦、米糠、蚕豆枝叶，还配有山边水口自然生长的山茅野菜，还有自家菜园里种植的南瓜白菜调配成的每天三餐猪食，从不放一点化学催肥剂，更不会使用瘦肉精，最多加点人吃的食盐，来提高肉的品质和鲜香，常常引来“爱居大城市，喜吃山野菜”，爱挑食，好养生的城市人的目光，他们不远万里来向乡亲们求购鲜猪肉，或腌制好的火腿、腊肉或香肠，甚至是几家人相约，合伙购买整头肥猪，拉回去自己亲手捣鼓。

杀年猪是故乡人一年之中最后的一件大事，无论如何也要奉行善始善终的美德，因此杀年猪所选取日子的属相非常讲究，不能与喂猪的女主人的属相相冲或相克，还有猪的本属相。选好杀猪的黄道吉日后，就跑到村里聘请享誉乡里的“杀猪匠”来帮忙宰杀，即使自己能宰会杀，也不能自己操刀屠杀自家亲手喂养的年猪，那是故乡人在伦理上最忌讳的事。

在宰杀年猪之前，家中信佛的老人先要给被宰的年猪喂冷水米饭，点香焚烧纸钱，默默祈祷，最后把宰杀刮洗后的猪头和猪尾巴（以示全猪）抬到村头本主庙里，虔诚地给本主敬供之后，主客才能挥筷动口，以示祈求神灵保佑主人清吉平安，来年六畜兴旺，五谷丰登，顺利地再喂养出几头大肥猪。

杀年猪是故乡人全家族和远亲近邻相聚叙谈和帮忙的最好理由。大而胖的年猪被杀死后，迅即以滚烫的开水烫去坚硬而扎手的猪毛，再以干松毛或麦秆从头烧到尾。一般是杀猪匠掌火，在旁的一个助手扇风，另一个适时丢放燃料，一面又一面的烤烧，直至烧得黑里透黄，黄里冒油泛香时，来帮忙的人就七手八脚地围着烧好的年猪刮的刮，洗的洗，冲的冲，半支烟的功夫，一头全身冒着热气，通体金黄泛香的年猪就呈现在眼前。紧接着请来的杀猪匠挥舞着一尺多长，两指宽的杀猪刀对刮洗好的“黄猪”割头去项，开膛破肚，翻肠取胃，宛如进行一次外科手术。

故乡人是美食家，他们能把烧好年猪的每一块肉，每一根骨头，每一个器官进行妥善处理，或腌制，或烹制成各种美味肉食，连烫拔下来的猪毛也要好好地收集起来，卖给外来的商贩。闭眼的猪头用斧头从中间用力剖成肉皮相连的两半，如一只对称的巨型蝴蝶，悬挂在通风的屋檐下，作为大年三十晚上全家老少团聚的主要美食；缀满花油的猪心肺是大年初一、初二煮吃饵丝或米线的肉汤；鲜红的猪肝，加入酱油、草果面等作料，吹制成风味独特的“吹肝”；九曲的大肠，以猪血拌糯米，加香葱等作料，灌制成糯米香肠；十八弯的小肠，以瘦肉条拌辣椒、白酒、食盐等作料，灌制成瘦肉香肠；似皮手袋的猪肚烹制成可口的健胃凉片；坚硬的脊椎和排骨，用力剁碎后，腌制成麻辣“骨头豉”；瘦肉聚集的四大猪腿，加以食盐，腌制成火腿；耐嚼溢香的猪尾巴是小孩子们当天争抢的零食。

在杀年猪的宴席上，最引客人注目，最让主人骄傲的是那大瓷盘里切成细丝的“生皮”（生皮是由年猪上的鲜嫩后腿肉、五花肉和烧熟的猪皮细切而成的肉），一大钵头由酸炖梅、辣椒面、花椒粉、酱油、味精、蒜泥、姜末、青葱和芫荽调配而成的蘸水，还有一大土罐自己用上好的大麦酿制而成的“小甑子”土酒。入席的客人争先恐后地在空中挥舞着一双双竹筷，很优雅地夹一箸生皮，放入蘸水里一滚，再迅即放入早已垂涎的嘴里，进行细嚼慢咽，然后碰杯干一口醇香的美酒下肚。那种豪爽，那种气概，那种兴致的场面，宛如数千年前我们的祖先在开“狩猎庆功大会”。再说，如果来做杀年猪客，没吃够鲜嫩可口的生皮，没喝醉芳香四溢的美酒，那么会深感白来一趟的遗憾，主人的脸上也会无光，心里内疚得几夜失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