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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国文化论文精品(七篇)

时间:2023-03-20 16:19:42

中国文化论文

中国文化论文篇(1)

关键词:中医 哲学思想 体育文化 酒文化 茶文化 养生

中图分类号:G112 文献标识码:A 文章编号:1672-1578(2017)01-0058-04

中国养生文化源远流长。《管子》提出“食莫若无饱”的节适有度的原则。《论语》中提出“知者乐,仁者寿”的观念;《老子》提出“无为”、“致虚极,守静笃”的养生观念;《庄子》提出“无用”的养生观;《黄帝内经》提出“饮食有节,起居有常”的原则;华佗发明“五禽戏”……中国的养生文化博大精深。

1 中医药食同源的思想与养生

“药食同源”,又称“医食同源”,是我国古代医学的重要思想,认为许多食物既是食物,也是药物,食物不仅可以饱腹,也可以治病。

王学泰在《中国饮食文化史》中指出“中国古代医学源于饮食,神话传说中神农氏不仅是教人种庄稼、树百谷的农业之神,而且还是医药的发明者,是华夏民族的药王”[1]。中国古代神话如《搜神记》《淮南子》记载了神农氏“尝百草之滋味”的神话。另外,《山海经》也有柢山“有鱼焉……食之无肿疾”、另有青丘山 “多赤p……食之不疥”的传说。从这些神话和传说,可以看出我国古代劳动人民战胜疾病的乐观精神和朴素的食疗观。

中国历史进入文明时代之后,祖先们在与自然界的较量中积累了丰富的食疗养生经验,并将这些经验通过典籍的形式记录并传承到后代。《周礼》总结:“春多酸、夏多苦、秋多辛、冬多咸,调以甘滑(《周礼・天官・食医》)”,这些养生直到今天还备受推崇。《黄帝内经》提出“五谷为养,五果为助,五畜为益,五菜为充,气味合而服之,以补精益气(《黄帝内经素问・藏气发时论篇》)”,五谷、五果、五畜、五菜是中国传统饮食结构,古人主张通过日常饮食提高身体抵抗力和免疫力。被后人称为“药王”的唐代名医孙思邈主张“食能排邪而安脏腑,悦神爽志以资血气”,所以提倡“医者,当须先洞晓病源,知其所犯,以食治之,食疗不愈,然后命药”(《千金要方・卷二十六食治方》)的治病原则。孙思邈的著作为食疗学奠定了基础,此后历代皆有食疗专著,如唐代孟诜《食疗本草》、唐代昝殷《食医金鉴》、宋代陈直《养老奉亲书》、金代李杲《食物本草》、元朝吴瑞《日用本草》、明朝李时珍《本草纲目》、明朝卢和《食用本草》、明朝宁原《食鉴本草》、清代章穆《调疾饮食辨》等。

到了近代,人们把这种将传统医学知识和烹饪经验结合的一种食物赋予新的名字――药膳,将食疗养生提高到新的高度。药膳是食物学、药物学、营养学的有机结合和实际应用。中国药膳以中医理论原则为依据,使用可食用、无毒、能补、 无相反作用的中药,配合普通食物,通过烹制,使之具有一定的色、香、味、形,且有延年益寿、健体强身和祛病功能的膳食[2]。药膳既是中医中药不可分割的组成部分,又是中国烹饪文化的重要组成部分。它可以使食用者得到美食享受,使其身体得到滋补,疾病得到治疗。近年来,我国的药膳得到长足发展,不仅在菜肴里广泛应用,而且延伸到各种酒类、糕点、糖果、小吃中。各地药膳餐厅也相继开设。在理论研究方面也取得进展,1995年在北京成立中国药膳研究会,开展药膳理论与实践研究,并组织编写出版药膳专著,如《中华精品药膳》《美味药食谱》《中国药膳理论与实践》《中国药膳辨病治疗学》等。2016年2月22日,国务院印发了《中医药发展战略规划纲要(2016―2030年)》,提出了“大力发展中医养生保健服务”的重大任务,包括药膳在内的各种中医养生文化进入新的发展阶段。

2 治“未病”思想

治“未病”思想也是我国古代劳动人民的智慧结晶。《黄帝内经・四气调神大论篇》提出“是故圣人不治已病治未病,不治已乱治未乱”,这是一种提前预防疾病的观点。但如果“夫病巳成而后药之,乱已成而后治之,譬犹渴而穿井,斗而铸锥,不亦晚乎”,得病了之后再治疗无异于口渴了才挖井、打仗了才铸炼兵器。这种“未雨绸缪”的思想早在《诗经》里就出现过了,“迨天之未阴雨,彻彼桑土,绸缪牖户(《诗经・豳风・鸱^》)”。具体到日常饮食起居,则要顺应一年四季时节,春天要“夜卧早起,广步于庭,被发缓形,以使志生”;夏天要“夜卧早起,无厌于日,使志无怒,使华英成秀,使气得泄”;要“早卧早起,与鸡俱兴,使志安宁,以缓秋刑”;冬天要“早卧晚起,必待日光,使志若伏若匿,若有私意,若已有得,去寒就温,无泄皮肤,使气亟夺(《黄帝内经・四气调神大论篇》)”。春夏秋冬,顺应四时,或早起或早睡,去寒就温,清肺气,养精蓄锐,修养身心,以治“未病”。

要治未病,除了调和平常饮食起居之外,德行的修养和内心的宁静也很重要,《千金要方・卷二十七养性》记载“性既自善,内外百病自然不生,祸乱灾害亦无由作,此养性之大经也。善养性者则治未病之病,是其义也”,德行修养能让内心宁静,从而百病不生、无祸乱灾害,所以养性则能治“未病”。

随着我国医疗卫生事业的发展,“治未病”思想越来越受到人们的重视,许多医院设置了“治未病科室”,解决人们的亚健康问题。所谓亚健康,是指人体处于健康和疾病之间的一种状态。处于亚健康状态者,不能达到健康的标准,表现为一定时间内的活力降低、功能和适应能力减退的症状,但不符合现代医学有关疾病的临床或亚临床诊断准[3]。为了让人们更好认识亚健康、解决亚健康问题,中华医药学会出版了《亚健康中医临床指南》(中国中医药出版社,2006年),这是我国第一部指导和规范亚健康研究及干预的文件。

3 中国古代文化与养生

3.1 饮食节制与养生

古人讲究饮食要有节制,不能暴饮暴食,否则对身体有害。《黄帝内经素问・上古天真论篇》开篇即提出:“上古之人,其知道者,法于阴阳,和于术数,食饮有节,起居有常,不妄作劳。故能形与神俱,而尽终其天年,度百岁乃去”。长命百岁之人都顺应规律、节制饮食、作息规律,若没有节制、不讲作息,则会“半百而衰也”。

到了明清时期,茶疗之风盛行。“茶疗的内容、应用范围、制作方法等,不断有所发展。大量行之有效的茶疗方被一一推出。如至今仍在广泛习用的‘午时茶’、‘天中茶’、‘枸杞茶’、‘八仙茶’、‘姜茶’、‘五虎茶’、‘川芎茶调散’、‘莲花峰茶’、‘川芎茶’、‘仙药茶’、‘珍珠茶’等等,均系出自明清时代,而茶疗的应用范围几乎遍及内、外、妇、儿、五官、皮肤、内伤各科及养生保健等[17]”。这一时期,记载茶疗的医书也颇多,如李时珍《本草纲目》、陆树声《茶寮记》、高濂《遵生八{》。另外,清朝宫廷“代茶饮”也十分盛行,陈可翼等所编《慈禧光绪医方选议》[18]记录当时有15方之多。

到了近现代,由于科学技术的发展,茶叶中的营养成分和药用价值不断被发现、被应用,茶疗趋于成熟。近年来,各种各样的茶疗方应时而出,如防治肝炎的 “绿茶丸”、治疗胃病的“舒胃茶”、治疗糖尿病的“宋茶”、治疗感冒的 “银翘茶”、治疗头痛的“天麻茶”、“决明茶”、治疗咽喉炎的“润喉茶”用于减肥的“乌龙减肥茶”等。除了大量茶疗方的开发,茶膳也得到发展。所谓茶膳,即用茶入馔,配合其他食品原料制作成为菜肴、面点、粥品、汤羹之类的食品。近年来,茶膳的种类越来越多,郭志刚等[18]统计,目前包括传统茶膳在内的茶菜肴、茶面点、茶粥羹等近200种之多 。

6 中国药酒与养生

酒与药物的结合是中医防病治病、养生保健方面的一大创举。 药酒是中国养生文化不可缺少的。所谓药酒,是选配适当中药,经过必要的加工,用度数适宜的白酒或黄酒为溶媒,浸出其有效成分而制成的澄明液体。

《黄帝内经素问・汤液醪醴论》篇,论述了酒与治病的关系。醪醴,即酒,“必以稻米,炊之稻薪”。酒是用整的稻米作原料,坚劲的稻杆做燃料酿造而成,醪是浊酒,醴是甜酒。最初酿造的酒不是用来喝的,而是用来治病养生的,“自古圣人之作汤液醪醴者,以为备耳”。《汉书・食货志》也说:“酒,诸药之长也。”名医华佗曾用酒充服用“麻沸散”,用以“刳破背腹”等外科手术,《三国志》卷二九《华佗传》中记载“若病结积在内,针药所不能及,当须刳割者,便饮其麻沸散,须臾便如醉死无所知。因破取”。《三国演义》第七十五回有中有“关云长刮骨疗毒”的故事,在名医华佗为其刮骨疗伤时,关云长谈笑自如、喝酒吃肉。在古代没有麻醉剂的条件下,酒能起到部分麻醉的作用。酒的药用,《神农本草・序录》也有记载:“药有宜丸者,宜散者,宜水煮者,宜酒渍者,宜膏煎者,亦有一物兼宜者,亦有不可入汤酒者,并随药性,不得违越”。在实际操作中,我国先人就发现有些药适合用水煮,有些药适合用酒浸渍,有些药适合用膏煎。

到了明清时代,中国药酒得到长足发展 。明朝李时珍几乎是“百病用酒”,其著作《本草纲目》用了大量篇幅,列举了数百种病症的主治药。另外,“明代宫廷则建有御酒房,专造各种名酒,尚有‘御制药酒五味汤、真珠红、长春酒’……当时,民间作坊也有不少药酒制作出售,如惹苗酒、羊羔酒。还有一些都是人们自酿自饮,如正月的椒柏酒、端午的营蒲酒、中秋桂花酒、重阳的酒……其中有不少就是药酒”。“清代,远在乾隆初年,就以‘酒品之多,京师为最’之说,当时出现了一类药酒店用‘烧酒以蒸成’的各色药酒。因以花果所酿,故此类酒多以‘露’名之,如玫瑰露 、茵陈露、山植露、莲花白等等,其中不少药酒具有‘保元固本,益寿延龄’之功……当时在清宫佳酿中,也有一定数量的药酒,如夜合枝酒,即为清宫御制之一大药酒[20]”。

近年来,随着医药技术的发展和人们对养生的重视,药酒酿造不仅继承了传统的制作经验,还吸收了现代科学技术,药酒的生产更加合理科学,药酒使用范围更加广阔。如用于治疗风寒感冒的“糯米酿酒”、“姜蒜柠檬酒”;用于治疗风热感冒的“桑菊酒”、“蔓荆子酒”;用于治疗咳嗽的“桑白皮酒”、“雪梨酒”;用于治疗哮喘的“红葵酒”、“小叶杜鹃酒”;用于治疗汗症的“黄芪补气酒”、“四味当归酒”;用于胃痛的“丁香煮酒”、“山楂桂圆酒”;用于治疗便秘的“三黄酒”、“蜂蜜酒”等等。

7 结语

综上所述,中国的养生文化博大精深。要把握中国的饮食文化必须从修身养性、中医思想、体育保健、饮食起居等方面着手,既不能忽略历史进程,又必须把握时代脉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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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 陈煜.中国药酒的起源和发展[J].江西中医药,1994(2):48-49.

中国文化论文篇(2)

华裔美国文学主要经历了开创、发展和繁荣三个阶段,这三个阶段也反映了华裔美国文学作家的发展历史。

(一)开创阶段从19世纪末到20世纪中期,受华人移民浪潮影响,反映美国华人所受歧视和排斥的抗议书、请愿书等成为华裔美国文学的主要形式,这些文章虽然数量较少、形式较为松散、内容单一、文学性不强,但它的出现既为美国华裔文学的发展奠定了基调,也为其发展创造了“争取身份认同”的母题[4],因而,这一阶段是华裔美国文学的萌芽和开创阶段。《吃碗茶》《华女阿五》等作品突出了作品的族裔性,成为这一时期的文学代表作。

(二)发展阶段20世纪中期至70年代是华裔美国文学的发展阶段,这一阶段华裔美国文学作品虽然也体现出鲜明的族裔性,但较之第一阶段其族裔特色有所弱化。这一时期的文学作品反映的多是华裔社会身份和文化认同方面的问题,突出了中美文化冲突和碰撞的自传性题材和主题。与开创阶段相比,此阶段的美国华裔作家虽然深受父辈和华裔特殊身份的影响,但他们自幼生长在美国社会环境中,接受的是纯粹的美国教育和文化。这一时期虽然只经历了短暂的20年,但也产生了《父与子》《喜福会》等影响广泛的作品。此外,华裔作家赵建秀通过文学作品努力改变美国人心目中刻板的、被扭曲的中国人形象,为弘扬中国优秀传统文化做出了极大的贡献。

(三)繁荣阶段20世纪70年代,以女作家汤亭亭发表的《女勇士》为标志,华裔美国文学进入百花齐放的繁荣阶段。与第一代、第二代美国华裔作家相比,这一代美国华裔作家受种族解放运动和华人地位提高的影响,华裔美国人的身份认同感得到大幅度提升,他们不仅受父辈影响较少,对“中国”的认识较为模糊,而且完全地融入美国社会,成为地道的美国人。因而,这一时期,华裔美国文学作品的题材和体裁更加丰富多样,作品中主人公的华裔身份逐渐变得模糊,作品的族裔特色继续弱化。这一阶段不仅涌现出许多著名的华裔作家,而且产生了许多颇具影响的作品,如任碧莲的《典型美国人》、汤亭亭的《女勇士》与《龙年》、赵建秀的《中国佬》等。

二、华裔美国文学作品中的中国文化

作为美国土生土长的华人后裔,他们深受美国社会和文化环境的影响,这使得他们无法像父辈那样对中国传统文化有着深刻的、全面的认识;作为华人后裔,他们在家庭中接受的是中国传统文化,父辈或祖辈们对往事的追忆和讲述又使他们不可避免地受到中国传统文化的影响。正如著名女作家谭恩美所言:他们既是中国人,也是美国人,因而他们作品中所展现的文化是中美文化的杂糅。

(一)20世纪80年代之前,华裔美国文学作品中中国文化的在场中华民族悠久灿烂的文化对华夏儿女的影响极为深远,许多海外华人不仅在生活中力图保持中国传统文化,而且非常重视对子女进行中国传统文化教育,这体现出中国传统文化强大的凝聚力。此外,中国传统文化,尤其是中国传统的风俗习惯和传统观念不仅对华裔文学产生了极大的影响,也为华裔作家的文学创作提供了丰富的源泉。从华裔美国文学的开创到20世纪70年代华裔美国文学的形成,中国文化作为一种文化现象在华裔美国作家的文学作品中真实纯粹地存在着。中国历史上的重大事件和华裔对中国的认知不仅体现在华裔美国文学作品中,而且影响着华裔作家对中国的认识和中美关系。如由赵建秀等人编著的TheAiiieeeee!主要收录了一些集中反映亚裔美国人在美国社会中所受的歧视、迫害和反抗的经典文学作品,在这部著作中,编者们认为美国社会实际上是亚裔文化的殖民地,亚裔文学作品从本质上来看是殖民主义的文学。赵建秀等人认为,华裔作家应保持传统的中国文化和超然独立的愿望,应着重表现华裔的真实生活和感受,表现华裔摆脱美国主流文化的文化殖民。虽然80年代之前,华裔作家曾就中国文化传统的“真伪”进行过论战,但对中国文化资源的依赖和改造以实现在美国语境中建构文化身份诉求的目的却是相同的。如对中国民间故事、神话传说和文学人物的改写是汤亭亭重要的写作手法,她对中国文化中花木兰形象的改写为华裔女性塑造了女性主义传统;赵建秀对中国文化中关羽形象的再造则为华裔男性梳理出一个英雄主义的传统;在华裔女作家谭恩美的作品中,中国文化的在场性得到了延续。

(二)20世纪80年代之后,华裔美国文学作品中中国文化的缺席和流变20世纪80年代以来,受后现代和后殖民理论的冲击,华裔美国文学作品的族裔性日渐式微,坚持母体文化的主流话语逐渐呈现出淡化和消解的趋势。20世纪70年代,美国盛行以“去中心化”和“解构”为特点的“后理论”,受这种理论和亚裔大量涌入的影响,传统单一的华裔社区逐步被差异性、混合性和多样性的多元化社区所瓦解和取代。离散的、疆界固定的华裔身份认知的观点受到批评,一些新崛起的华裔作家尝试着探索一种流动不拘的、摆脱族裔符号和疆界的身份,追求个体的自由,这不仅造成了这一时期华裔美国文学作品中没有纯粹的中国文化元素,造成了中国文化缺席的状态,一些看似中国文化的元素,实质上是由美国文化构成的;而且使得中国文化成为一种流动的变体,使中国文化的疆界、母体文化被转化混合成其他文化,解构了华裔美国文学中的中国文化元素。如在华裔美国作家任碧莲的作品中,这种文化消解、转化和混合的现象表现得尤为明显。在其代表作Who’sIrish?中对族裔特性的坚持不仅打破了华裔美国作家的刻板形象,本质化了华裔美国人,而且压制了族裔个体寻求自由身份的渴望,主张少数族裔属性的流变,质疑和解构本质化的文化身份,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变动不拘的后现代身份。

中国文化论文篇(3)

中国画是中华民族传统文化的重要组成部分之一,是中华民族几千年民族文化的沉淀和积累,它体现着民族审美的习惯,是一切艺术文化之源。但20世纪以来,受到西方文化的影响,中国画经受着空前的挑战。基于此种形势,必须重新认识中国画的内在潜力,把握其文化内涵,重构中国画审美理想,促使其真正成为当代民族文化精神的承载者和昭示者。如果中国画失去这种深层的民族文化传承和超越,也就失去与世界对话的独特资本,失去中国画的内在元气,因此,必须保持民族文化特色,才能使中国画雄立于大文化之中。当代中国画的未来发展方向,有一点是可以肯定的,那就是它会充分体现出民族感情和民族内涵,以多样化的语言形式表现出来,并形成不同的风格。当代中国画在发展的过程中,很明显受到中国传统民族文化的影响,吸收写意水墨画的特色,并受到中国传统民族思想的影响,体现出较强的民族风格。

二、中国当代绘画对于民族文化中的绘画艺术的借鉴

1.气韵的借鉴

中国传统山水水墨画在创作过程中,最看重的就是要讲求气韵,以达到灵动、形象的艺术效果。中国绘画的哲学思想中,要义之一就是“气韵生动”,它是中国绘画美学中的一大判断标准,而这也正是中西方绘画艺术的最重要的区分标准,是带有中国文化特色的绘画美学。在中国,“气”是一种无形的东西,它只可意会,难以言表,更不能用教条礼法加以约束。但是,它又有着强大的维系力,支撑着一定的艺术体系和文化体系,并体现这些体系的生命力。中国哲学体系中包括“气”这一思想形态,强调要加强“中国气息”的元素,以传承中国哲学的精髓,并加以演化,从而改变中国绘画创作过程中的唯西方理论体系至上的传统的思维模式。

2.笔墨手法的借鉴

中国自古以来书写工具与绘画工具是同一的,不分彼此,因而也就形成了具有中国特色的“书画同源”的文化共生现象。这种一体化的、共生的文化特色和风格,使得中华民族在审美感知、审美理解、审美评价及审美实践中,都是一体,因而也就促使中国绘画家对于美的认知和评价,是从“书画同源”这一文化共生现象出发的。“书画同源”这一文化现象是靠笔来完成的,主要包括了笔力、笔性、笔格等多个角度的分析和评价。中国传统绘画讲究笔、墨、纸、砚的相互配合。在绘画创作的过程中,中国绘画家往往会选择具有较好的吸水性能和浸染性能的宣纸作为主要的创作基础,一旦落笔,就不太可能会有大的改动。因而画家在落笔之前,会慎重思考和构思,在熟悉水墨的基础上,精确落笔,最后保证有着较为理想的绘画效果。这些都要求中国绘画家有着一气呵成、胸有成竹的创作底蕴和创作才华,以保证创作的灵性和神韵。当代中国画受到西方文化的影响,一些绘画家试图以西画技巧改变中国画,把“中国画”改为“彩墨画”,殊不知中国画源远流长,民族精神的凝聚和民族文化的积淀异常丰厚和精深,最为显著的特征即是中国画所独有的笔墨精神。在当代中国画创作的过程中,融入进传统的笔墨创作精髓和技法,能够使绘画创作具有生动的写意性。如戴成有先生的《金陵十二钗》等人物画很注重笔墨技法的应用,先用类似工笔的形式将人物形象勾勒得很精细,然后在其上泼以大片淡墨,人物与背景浑然一体,使画面不仅具有工笔的精细严谨又有写意的豪放,同时给人如梦如幻的历史朦胧感。

3.诗意化的借鉴

中国传统山水画最为明显的特征之一是富有诗意,而“诗中有画、画中有诗”、“诗情画意”说的就是这个道理。说到诗情画意,就会使人联想绘画与文学之间的某种联系。对于这种联系,有一部分学者是持怀疑和批判态度的,认为中国画中的文学现象是中国画的一大弊端,是中国绘画艺术落后的标志。其实,但凡对于西方绘画艺术有深入了解的人,会发现世界各国的绘画艺术都与文艺创作有着诸多的联系,只不过,中西方的绘画艺术与文学联系之间的侧重点不同,西方的绘画艺术与文学的联系,主要体现在人物故事方面,而中国的绘画艺术与文学的联系,则主要体现在诗词歌赋方面,如中国山水画中所蕴含的“诗意”是世界其他绘画艺术所没有的一个重要特色。

三、中国当代绘画对民族文化传统意识形态的借鉴

1.当代中国画对于触觉、味觉等感知方式的借鉴

西方的审美评判标准是基于视觉、听觉得来的,而中国的审美意识则是建立在触觉和味觉的基础上的,二者形成了鲜明的对比,以味觉、触觉为基准的审美意识理念构成了中华民族特有的审美心理结构。通过深入研究中国美学艺术,可以发现中国美学中经常出现与“品”、“味”相关的一系列审美学名词,这种不同的审美评判标准,使得中国人鉴赏西方艺术的过程中,会不自觉地以中国式的审美理念为基点进行相应的考察和研究,去触摸和品读来自不同国度、民族的艺术创作,自然,中国绘画家在进行绘画艺术创作的过程中,也会立足于中国式的审美标准。

2.中国当代绘画对“三大”美学价值———中和美、自然美、禅宗美的借鉴

“中和”是儒家所提倡的美学中心理念,并在中国千年的文明史进程中占据着重要的历史地位,时刻体现在艺术创作领域中。如中国历代的宫殿设计中,都会以中轴线为中心,向两边呈对称形式铺展开来,彰显出儒家文化的“中和”思想。在人际关系处理方面,更是注重和谐的人际关系的维护,以“吟咏性情”作为中国人审美心理的一大倾向,使中国诗画朝着抒情达意方面发展。这种抒情达意式的绘画艺术创作方式,对于当代的绘画艺术创作有着深刻的影响。老子所创立的道家学说,对于中国的传统民族文化也有着极为重大的影响。老子提倡施法自然,这一点与儒家人为的“中和”之美,形成了强烈的反差。儒家所提倡的是父权体制下的施政理念,而道家所提倡则是天地万物于一体的自然而然的生存之道,以“生而不有、为而不恃、长而不宰”的母性原则作为万事万物发展的一个基本性的礼法,以顺应事物的自然成长为基本的处事原则。在文艺创作中,书画的拙笔、诗词中的拗体、戏剧中的各种奇特结构、园林中的怪石,都体现出一种刻意打破和谐的人际关系、坚持平淡中的奇怪标准,以无端崖之辞等放荡不羁的形式,获得了奇妙的怪异之美,中国艺术因而也就形成了不同于其他民族的异样的美。禅宗美学最大的美学哲理是“悟”和“圆满”。李叔同对于禅宗美学的发展贡献极大,他提出了“华枝春满,天心月圆”的顿悟境界,综其一生得出“悲欣交集”的人生感慨,表达了自己既悲悯众生,又欣喜觉悟的复杂情感。这些传统的民族文化,对于当代中国画艺术家而言,所产生的影响是不言而喻的,生活在有着千年文明史国度的中国绘画艺术家,是很难摆脱这些悠远的民族文化的影响的,而当代中国画要想获得更多的发展空间,也必须植根于中国悠远的民族文化历史传统中。

中国文化论文篇(4)

论文关键词:成语;中国文化

汉语是中华民族智慧的结晶,是中华文化的重要载体,成语又是汉语中的精华,具有极强的表现力。成语蕴含着宝贵的文化财富,从中我们可以体会到中国古代物质文明的辉煌,了解中国古代教育思想,传统中华美德等众多方面。

一、成语中展示出的中国古代物质文化

1.成语与农业生产

“日出而作,日落而息,凿井而饮。”黄河、长江哺育了我们肥沃的家园,农业生产是古代中国的经济基础,农业成为国家赋税的基本承担者。有许多成语对古代先民农业生产生活进行了描写。“田连阡陌”,谓田地广袤,接连不断。“精耕细作”谓精心细致的耕作。“寒耕热耘”寒冷时耕种,炎热时除草。形容农事艰辛。《管子·臣乘马》:“彼善为国者,使农夫寒耕热耘,力归于上。”这些成语都体现了重农、尚农的社会共识,历代封建帝王都提倡“重农抑末”,把农业看作是国固邦宁的根底,成就霸业的基础。

农业生产者也逐渐养成一种安土乐天的生活情趣,起居有定,耕作有时。例如,“躬耕乐道”是指亲自耕种,乐守圣贤之道。《三国志·魏书·管宁传》:“[胡]昭乃转居陆浑山中,躬耕乐道,以经籍自娱。”《警世恒言》卷一七:“隐于田里,躬耕乐道,教育二子。”

还有一些成语字面上描写农业生活,现在经常使用它们的比喻义。例如,“蹊田夺牛”(牵牛的让牛踩了田地,因此,被人把牛夺走。比喻惩罚过重),“解甲归田”(军人退伍回乡务农,现泛指离职回家),“拔苗助长”等等。

2.成语与建筑

中国的古代建筑艺术主要体现在宫殿,陵墓,寺庙和园林四大类型中,成语表现了它们的某些艺术特点。例如,“堂皇富丽”(宏伟美丽,气势盛大),多形容建筑物,特别是宫殿的宏伟华丽。又如,“雕梁画栋”亦作“画梁雕栋”,谓彩画装饰的梁栋。形容建筑物的美丽华贵。元·郑廷玉《看钱奴》三折:“这的是雕梁画栋圣祠堂。”元·王子一《误入桃源》二折:“光闪闪贝阙珠宫,齐臻臻碧瓦朱甍,宽绰绰罗帏绣栊,郁巍巍画梁雕栋。”《西游记》第十七回:“入门里,往前又进,到于三层门里,都是些画栋雕梁,明窗彩户。”《醒世恒言》卷二九:“中间显出一座八角亭子,朱甍碧瓦,画栋雕梁。”

中国古代的建筑强调群体的宏伟,如果是“独门独院”,则显出一家独住,而与四邻不相通,和中国文化的中庸之道相违背。另外,建筑物形成群体结构时,屋与屋之间有很多“空”,亭池草木点缀其中,显出主次之分,虚实相间的效果,特别是楼台亭阁,总是以其“空”面向外界,达到和自然的交流,身在“琼台玉宇”(指华丽精美的建筑物。常用以形容仙家楼台或月中宫殿),使人如置仙境。

建筑结构中的一些各称也经常用在成语中比喻人或事情。例如,“栋梁之才”(比喻能担负重任的人才。)“栋折榱崩”(栋,房屋的正梁,榱:椽子。正梁断裂,椽子倒塌。比喻倾覆。)“抚梁易柱”,传说中商纣王能手托屋梁,抽换房柱。形容力大无穷。)还有“添砖加瓦”,“偷梁换柱”,“铜墙铁壁”等等。

3.成语与服饰

从与服饰有关的成语中我们可以了解到,古代人们的衣着主要的是体现个人的身份或地位,这里主要介绍几个。例如,“高冠博带”,亦作“峨冠博带”。指带着高大的帽子,系着宽阔的衣带。形容儒生的装束,或指穿着礼服。《墨子·公孟》:“昔者齐桓公,高冠博带,金剑木盾,以治其国。”元·关汉卿《谢天香》一折:“恰才耆卿说道好觑谢氏,必定是峨冠博带一个名师大夫,你与老夫说咱。”《三国演义》三七回:“忽人报:‘门外一先生,峨冠博带,道貌非常,特来相探。’”

形容帝王官僚阶层的有“黄袍加身”(以天子黄袍加载身上,即用为天子之意。)“凤冠霞帔”,“衣紫腰金”(衣紫,穿紫袍,紫袍为古代官服。腰金,腰间佩戴金印。指做大官。元·关汉卿《蝴蝶梦》二折:“陈母教子,衣紫腰金”。明·无名氏《精忠记·说偈》:“感吾皇,博得个衣紫腰金,朝野为卿相,方显男儿自强。”)

二、成语折射出的中国古代精神文化

中国古代的精神文明包含了教育制度,宗教文化,政治制度,古代哲学,传统伦理道德等等方面,本文主要分析成语体现出来的古代教育思想和中华传统美德。

1.成语与古代教育思想

中国古代教育是中华文化的一个重要组成部分,无数著名的教育家,流传下来许多先进的教育理念和教育方法成为优秀的教育遗产,至今仍具有不朽的魅力。

中国古代教育家意识到教育对于治理国家,安定社会的重要作用,十分重视个人自身道德修养的教育。古代的教育以人文主义为基础,在教授知识技能之外,尤其重视道德教育和自我修养的提升,比如从以下这几个成语中,我们可以感受中华民族对气节、操守、和崇高精神境界的追求:

“立身行道”(谓修养自身,奉行道义。南朝梁·萧统《与晋安王纲令》:“明公儒学稽古,醇厚笃诚,立身行道,始终如一。”)“克己奉公”(严格要求自己,一心为公。《后汉书·祭遵传》:“遵为人廉约小心,克己奉公,赏赐辄尽与士卒,家无私财。)“改过迁善”(认识并改正过错,诚心向善。)……这些成语在漫长的中国历代教育中,激励着一代又一代仁人志士“修身,养性,齐家,治国,平天下”。

中国古代教育的另一大特色就是出现了一系列独特的、先进的教育方法和手段,这些优秀的教育理论,好多都浓缩为成语,脍炙人口:

公认的最优秀的传统教育方法之一就是“因材施教”(依照受教育者的不同情况,采取不同的教育方法。<-程遗书》卷一九:“孔子教人,各因其材,有以政事入者,有以言语入者,有以德行入者。”清·郑观应《盛世危言·女教》:“将中国诸经列传训诫女子之书,别类分门,因材施教。”)不仅“因材施教”,“有的放矢”,“循循善诱”的教学思想得到广泛认可,教育家孔子还总结出了一些教学规律,比如“温故知新”就指出学习本身就是不断实践的过程,只有反复实践才能对所学知识牢固掌握,“循序渐渐”才能“融会贯通”“举一反三”,而不能“一曝十寒”。这些先进的教育方法,蕴藏着深刻的教育辩证法,成为教育宝库中的珍品。.

2.成语与中华传统美德

中国文化价值系统以“善”为核心,强调真、善、美的统一,“人为万物之灵”是因为人有道德,有自我的约束和完善。中华民族有许多传统美德至今为人们继承和发扬,在成语中我们能充分体会这一点。

“仁也者,人也。合而言之,道也。”(《孟子·尽心下》)“仁”,是中华民族的道德核心,仁的核心就是爱人,“仁者爱人”,包括的内容十分广泛,主要包括“父慈子孝”,“兄友弟恭”,从家族内部把这种爱延伸到社会,就成为“己所不欲,勿施于人”,“四海之内皆兄弟”,对国家也要有担当,甚至危机时刻可以“为民请命”,“杀身成仁”。

现代社会人们交往的诚信原则也是中华传统美德的重要组成部分,待人做事都要“诚心诚意”,“言而有信”,守信用,讲信义是中国人从古至今公认的价值标准和基本的美德。如果是“背信弃义”必然会到严厉的道德谴责。

勤劳节俭,清正廉洁也是中华民族的优秀品质,三国的诸葛亮提出要“俭以养德”,“淡泊名利,宁静致远”,人需自我约束,不贪求太多,才能表现出“刚正不阿”,才能正己,正心。此外,“厚德载物”“荣辱不惊“天下为公”“不屈不挠”等成语也能让我们领略崇高的民族精神和传统中华美德的精髓。

中国文化论文篇(5)

“翻译从来就是一种以文化—政治为目的的语际交流行为,古今中外,概莫例外。”(刘宓庆,2007)世界上没有绝对的非功利的翻译事业,翻译作为一个整体总是服务于某种特定的文化战略目的。纵观中西翻译史上出现的翻译高潮无不具有鲜明的文化战略色彩,罗马帝国(公元前27 年- 公元284 年)从古希腊进行文化输血以补充其匮乏的文化资源; 中世纪教会为加强其宗教统治对《圣经》的翻译; 文艺复兴时期源于思想和文学革新的翻译; 中国历史上的第一次翻译高潮—汉代佛经翻译给沉闷衰退的西汉带来了新的精神慰藉和诉求本文由收集整理; 明清时期的科技翻译“师夷长技以制夷”; 二十世纪三十年代鲁迅先生倡导的“为起义的奴隶搬运军火”(陈福康,2000)的翻译则是直接为革命服务。因而,对翻译的考量应不仅仅局限于语言层面,我们“应该从文化战略的角度来看待翻译”。(刘宓庆,2007)。

一、文化转向与翻译文化战略观

中国历史上大抵有四次翻译高潮。第一次是东汉至唐宋的佛经翻译;第二次是明末清初的科技翻译;第三次是鸦片战争至五四的西学翻译;第四次是20世纪八九十年代对西学的全面翻译。这四次翻译高潮无一不是配合着当时特殊的历史与文化国情发展起来的。可以说,古以来翻译就不仅仅是从一种语言到另一种语言的简单文字转化过程,而是文化交流、国家发展的重要手段。当前,随着中国经济的发展与大国地位的不断提升,对外弘扬中华文化,提升文化影响力,正成为中国新时期新的战略发展点。刘宓庆教授所提出的“翻译文化战略观”正是顺应当前历史潮流,反映时代使命的翻译理念。在《中国翻译界要树立文化战略观》一文中,刘宓庆向中国当今翻译工作者提出了如下若干问题:翻译界是否对当前的历史大势和现实要求有充分认识?中国的翻译队伍是否站在文化战略考量的制高点来观照中国的翻译事业?中国的翻译从业者是否意识到了自己肩负的历史使命,把握住了文化战略考量这个中国翻译思想的价值观核心(刘宓庆,2006:7)他认为,翻译作为一种以文化一政治为目的的语际交流行为,从古至今对一个国家的发展都起着举足轻重的作用。每个民族要生存、发展,就一定要有自己的生存、发展战略,而文化战略正是中华民族生存、发展战略的重要组成部分。因此他提出,中国人应该从文化战略的高度来看待翻译。翻译文化战略观的内涵定义主要分为四个层次:首先,要从文化战略的高度来定位中国翻译事业;其次,要心系国运盛衰,继承发扬译界先驱精神,将个人事业心与忧国感时之志密切结合;第三,要建设有中国特色的翻译理论和翻译学;第四,要正确对待西方翻译理论,将中国翻译理论紧贴中国历史和现实国情。翻译工作的作用之于外交、外宣、外贸以及所有的对外交往与合作的作用怎么强调都不过分;在当今中国文化走出去的大战略下,翻译工作的重要性怎么强调都不过分”。可以说,刘宓庆教授将翻译的文化观上升到国家战略角度,正切合了我国当前所面临的历史机遇与挑战,对我国翻译事业具有重要的借鉴和指导作用。

二、 中国翻译文化战略的原因

首先,中国译学孕育于丰富的中华文化母体中,无处不留下中华文化的痕迹,这就与西方译论迥然不同,二者在社会组织形式、物质生存方式和人文地理环境三大方面都有所不相同:前者发轫于宗法分封制,长期属于农耕自然经济,地处半封闭的温带大河大陆,周边文明发展相对滞后,而后者发轫于城邦共和制,长期属于农商——农工相结合的“领主经济”,地处开放性海洋型认为地理环境,文化交流如百川交汇。以上三个大的方面的差异派生出汉语和西方语言在语言文字结构、语言流通版图和语言流通形式上的不同,其中最主要、最基本的差异是汉语和西方语言分数不同的语系,它们之间不存在语源上的“同根联系”这一基本的语言,文化现实决定了中国翻译理论必须十分重视“语言-文化对比研究”,并将我们的语言转化理论描写建筑在“语言-文化比较描写”的基础上。这是中国译论和西方译论的重大差别之一。

其次,中国久远的人文哲学传统历来重视“意义”(概念、思想、意念等)。古代义理之辨可以追溯到魏晋时代的王弼,他提出了著名的重义命题“得象在忘象,得象在忘言”,将孔墨时代的主题意念进行深化,表现为“命题三维化”(意、言、象)。汉语总是将意义实体和语义承载糅合在一起考虑:意义和形式都不要诉求“单打一”的手段,中国人总是双管齐下,关注意义,兼顾审美。后世的很多翻译理论都没有离开“重意义”这条主脉。严复的“信达雅”,林语堂的“忠实”原则,傅雷的“重神似而不重形似”,钱钟书的“化境”以及刘重德的“信达切”原则,都强调了重视意义。由此可见,中国翻译十分重视意义研究以及与之相关的文本理解理论,并将译学意义理论建筑在广泛的基础研究,如与决定形式的意向研究,话语结构研究,句法转换机制等。中国传统译论一贯重视意义,这是中国翻译意义观的一大特色,这个源远流长的特色是十分可贵的,应该加以阐扬。

中国翻译也与美学有很密切的关系。汉语历来重视感性,突出整体意境和美感,富于结构美、符号美、韵律美、抒情美、意境美等。符号美指它的高度形象化和意象化,同时又及语音提示性和语义提示性于一身,几乎每个汉字都有一层又一层的语义涵蕴,汉语的语义涵蕴常常与物质感性相联系。语言审美感性也深深的参与了以汉语为母语的人的斟词酌句过程。汉语这门感性的语言,与视觉感性和听觉感性密不可分,而中国翻译传统意义观中感性把握、重体悟的思想源头,这种体悟本身来讲就是一种美。中国人倾向于以一种美感心态来掂量语言的立意、抒情、遣词、造句、谋篇(起承转合),这种中国人特有的“语言美感心态”被刘勰叫做“文心”。中国人的“文心”成分体现了黑格尔的一句名言“美是理念的感性显现。”与形态语言想比较,我们可以看到汉语独特的美学素质:重意念、重形象、重感性、重神合、重了悟。汉语的美学素质是气质性的、结构性的,同时又是功能性的,属于审美形态的语言。汉语表现出与其他语言不同的美学特征和文化内涵,值得我们去珍惜和保护。

中国文化论文篇(6)

1. 哲学与文化

2. 人类的文化存在

3. 历史哲学与文化形态

4. 景观与观相

5. 文化与文明

6. 文化形态与历史共时性

7. 中国文化的文化性

title: china philosophy—culture existence and culture morphology

—from nature philosophy to culture standpoint

abstract: the culture morphology in historical philosophy is a humanistic weltanschauung; the thought of the existence of culture is a culture philosophy that is corresponds to nature philosophy of western culture, the cultural essence of chinese culture is the existence of culture, the nature, history, humankind, society and humanness in the view of china philosophy is consistent. the cultural anthropology and the historic philosophy provide an especial view for culture study, the synchronism represents this philosophical concept. the china philosophy as meta-philosophy is the culture philosophy or human’s philosophy, which can provide a unified view between science and humanism, in the realm of chinese culture the western culture and the chinese culture is complementary each another.

1. 哲学与文化

如果说历史、文化、与社会是自然与人类生存的境域关系,那么历史、文化与社会的存在性问题就是哲学的视域,从后者去看前者是自然的,前者具有一种客观的前存在或己存在的性质,这正是传统西方哲学的自然哲学世界观,就是说世界和人总是作为哲学视域的对象或内容而存在,哲学的西方起源就是一种本体论的视域,亚里士多德的哲学就是其正宗,但哲学自身一直是成问题的,因为哲学的视域总是具有现时性,哲学能否能成为自己视域中的对象,一直是西方传统哲学的无法逮住的自己的幽灵,元哲学不是传统自然哲学性质西方哲学的自身本质,传统自然哲学本质的哲学只是自然科学的元学 (meta-physics ) 或者最多是一种哲学学,而不是自身的元学,西方哲学传统统中的终极原因永远只能是自然对象意义上的自身原因,“第一哲学”如果仍然追求客观的终极原因而不能转向存在意义上的自身,哲学 (philo-sophia) 就永远无法实现爱与智慧的自身同一。

哲学认识论的发展和人文领域批判性认识的增长使哲学视域与存在境域的分野日渐模糊,一方面认识论和方法论如现象学、语言问题等成为了近现代哲学的主题,另一方面,自然科学基础理论的自身元学性质如范式理论、宇宙理论、基因伦理问题等己经成为对最具广泛影响力的思想,这些都意味着哲学的基础已开始从一种传统自然意义世界观转移为一种自身本质意义上的视域,这个自身的最终意义当然是人自己,但对这种意义上的哲学转向人们并没有足够的认识,因为在西方传统自然哲学的体系框架中,人总是哲学视域中的被观察、被研究的对象的人,而不是自在自为的自身一致的人,因此在西方文化中,人总有一个客观的被研究、被观察的本体人之外的灵魂(上 帝)。

在西方传统中,形而上学研究是就对世界本源的探索,在人的经验之上,自然之外存在某种终极的东西,是西方文化的“信仰”,一方面,世界作为一种对象意义的存在是西方传统形而上学的出发点,把世界万物的经验存在都归结为某种最基本、最简单的原理、先验原则是古希腊人和传统哲学家的基石,亚里士多德的第一哲学就是关于自然的形而上学,在西方哲学传统中,”自然”具有一种哲学的纯粹性,是客观性和理性的文化根基,因此,一个客观性的终极的真理或原理作为一种万能知识体系的基础就是哲学家梦想的天堂,直至今天仍在引诱着大科学家们为此奋斗而至死不渝。另一方面,相信人的世俗生存之上还有一种万能万有的超验生存是基督教第一教义,但人对上帝的分离却是一去不回头的现实,人不断地从把对上帝的实现转化为世俗自身的启蒙自觉,在与宗教神学的解脱斗争中,理性就是最强大的工具,但理性自身却不能逻辑地证明自己,这与上帝最终是无法解释的一样,信仰无需解释,但哲学家在经验与理性之间的尴尬使哲学几无立地,莱布尼兹再次将自然的纯粹性引入哲学,康德把自然的纯粹性替换为理性知识的纯粹性,欧陆哲学家信仰先验、重视判断,英美哲学家依信仰逻辑、侧重分析,但无论对于任何一方,世界始终都是存在于传统的自然纯粹性的基础之上,理性对自身的不可证性的绝境,使哲学家的雄心一次次遭受挫折,现代哲学家们大体上已放弃了这种终极纯粹性的理想,但碍于自身传统立场,西方哲学无法有一种“文化”存在意义上的视角,虽然人类从自然人成为社会人的过程贯穿了整个人类历史,但从自然哲学基础上起源的西方哲学转向以人自己和自身为视角的人文哲学却只是近代才开始的事,哲学家们看不到西方哲学的真正的突破在于能否走出“西方”的框架,走出“自然”哲学的传统,但至少这在历史哲学中看到了先兆,可以从世界历史的文化观走向世界的文化哲学观,即从自然哲学基础上的传统哲学走向文化化的哲学。

从非纯粹哲学的一般的人文学观点发展为真正哲学的文化观是哲学的文化转向,我们就可以有与自然哲学相对应的文化哲学,这种文化哲学不同于较狭义的哲学文化人类学范和围内的文化哲学,也不仅仅是历史范围内的历史意义上的文化哲学,而是与自然存在性世界观基础上的传统西方哲学相对应的文化存在性的哲学。人文或人与自然的对立是西方文化的传统,但从中国文化传统来看,人不是神的造物而只是自然的延续,在这个意义上,人就是自然的文化超越,人的存在使自然也文化化了,世界是文化的存在,这就是中国传统的天人合一理念的现代哲学定义,这样就是从一种自然意义上的哲学转向为本质的文化哲学,这是一种世界观的自身翻转。这种文化哲学即不是学科的元学,也不是一种关于文化研究的哲学,而是自然、人类和人的文化存在的自觉,这正是中国文化和中国哲学的本质,比如,在中国文化和中国哲学中,传统的“天下”观就是这样一种文化观而对应于“世界”的自然观,这种对应性表现了中西文化和中西哲学的互补性而不是对立性

,中国哲学意义的文化哲学并不与西方哲学相对立,这正与文化存在不与自然存在相对立一样,文化与自然的一致性正是中国哲学的本质,从传统世界观走向文化观就是走出西方传统哲学的体系而实现自然、历史、人类、社会与人性的一致的哲学转向。

2. 人类的文化存在

通常的历史哲学只是一种历史学的元学,即通过对历史学的再认识去对待历史,那么有没有一种历史的元学?即以历史自身的存在性而表现的历史?这要求一种由不同于传统自然哲学观支持的历史哲学,即历史不被“看成”是自然意义上的历史,而是历史自身的和自己的“存在”,这时,人的存在与历史才是同一的,在历史哲学和文化人类学、哲学人类学的研究中,深层次地表现了这种哲学的转向。

在人类学领域,人类被作为唯一的研究对象,这种集中性使一般学术研究的自然历史的背景被置换为人自身的发展历史和人类社会的视域,人类主要以自己的产生、发展历史和人的社会生存环境为背景,在这样的视域中,人成为了一种学术研究上的目的和标准,这仍然符合西方学术传统,在西方文化中,历史上曾一次次有哲人高呼“人是万物的尺度”(普罗塔戈拉)、“人是目的”(康德)这样的口号,但这仍然只是把人作为自然和社会最终的形式和目的,人仍然只是一种被研究、被认识的对象,这种存在的人而不是人的存在的观点,最终不能脱离从自然或上帝的抗争中分裂出来的人这样西方文化的本底,人只是一种在最终追求的目的和意义上的人,即使是极端性的人类中心主义,也只是把人与自然调换了相互的对立位置,而不是真正的人与自然的统一。

在西方文化传统观念中,人是被上帝创造的,但是人的世俗生活却是人自己创造成的,世俗的意义就是现实的人的行为空间,世俗生活就是人的社会存在,在广义的文化概念的意义上,这也就是最大的文化模式,被创造成的人成为实现自己的人,与人类的自然存在转化为社会的存在一样,人成为了人自身、人自身的历史意义上的文化存在,这是不知不觉之中发生的基本观点的本质性转折,在纯粹哲学的意义上理解,文化就是人在自身发展中的自己创造性的存在,即不是被创造的存在,也不是停留在自然中的对象,在此以前,文化只是狭义地被理解为人为的创造,在文化哲学中,文化就具有与真正的人类性即人性的同一,正是在这个基础视域上,哲学最终脱离西方传统自然哲学和神学的本底,在这种最高哲学理解上,文化是”自然中的自然”而不是从自然中分离和对立、抗争的”第二自然”,当然人也就不是被神创造或从神分有的人,而是文化存在的人,文化哲学把文化存在扩展为世界存在,文化哲学也就是人的哲学。

在历史哲学的研究领域中,斯宾格勒 (oswald spengler 1880-1936) 独到地看到了一种高于通常历史学中的特别观察方法,他称之为比较文化形态,在“西方的没落”一书中最能集中性地表达他的观点方法的一段文字如下:

“在公元10世纪,浮士德式的心灵突然觉醒了,并表现为无数种形态。在这些形态当中,同建筑和装饰并行出现了一种具有显著特征的“民族”形式。从加洛林帝国的诸民族形态——萨克森人、士瓦本人(swabians)、法兰克人、西哥特人、伦巴第人——中,突然出现了德国人、法国人、西班牙人、意大利人。迄今为止,(有意识的和审慎的,或无意识的和粗略的)历史研究把这些文化民族一律看成某种存在的东西,看作首要的东西,而把文化本身看作是次要的东西,看作是文化民族的产物。据此,历史的创造性单位只是印度人、希腊人、罗马人、日耳曼人等等。由于希腊文化是希腊人的产物,因此希腊人必定很早就已经这样存在了;因此,他们一定是外来移民。任何其他关于创造者和创造物的观念似乎都是不可想象的。因此,我的一个具有绝对重要性的发现就是,这里所提出的诸种事实导致的将是相反的结论。可以绝对确定的是:各伟大的文化是一些原始的或源头性的实体,是从最深层的精神基础中产生出来的;在一种文化的魔力下,民族乃是文化的产物而非文化的作者,不论是在民族的内在形式上还是民族的整体表现上,都是如此。这些控制和塑造着人类的民族形态,跟各种艺术及思维方式一样,也具有风格和风格的历史。雅典民族之为一种象征,不亚于多立克式的神庙,英国人之为一种象征,不亚于近代物理学。世上有阿波罗型的、麻葛型的、浮士德型的民族。阿拉伯文化并不是“阿拉伯人”所创造——事实正好相反;因为麻葛文化开始于基督时代,阿拉伯民族代表了那一文化最后的伟大创造,一个共同体通过伊斯兰教而结合在一起,就像此前的犹太人和波斯人的共同体也是通过他们的宗教而结合在一起一样。世界历史即是各伟大文化的历史,民族不过是一种象征性的形式和容器,这些文化的人们在里面实现他们的命运。”(西方的没落,吴琼译,第二卷 第六章 城市与民族(c)原始人、文化民族和费拉 三)

这种文化的先在性是具有深刻哲学意义的,但文化的存在性在西方文化和西方哲学中是难以找到传统资源支持的,西方主流学术传统中二元对立的观点是根深蒂固的,世界没有三值逻辑,因此其它的理解难于被传统学术意识形态或学术规范所接受,比如,卡尔·波普 (karl popper,1902-1994) 就提出过“第三世界”的独特见解,他认为物理世界(世界i)和精神体验世界(世界ii)之外有一个人类知识的客观的世界iii,虽然这仍然是处在西方传统哲学的基础上,但远未能发展成为一种主流哲学,斯宾格勒并没有文化的存在性的哲学观念,当然也没有将他的思想提升到真正的哲学纯粹性,他的学说只能停留在一种思辩的前哲学中,实际上,文化的存在性只有在中国文化的境域和中国哲学的视域中才是自然的,这就是文化与历史的同一性,尽管对历史的存在性可以有诸多看法,但历史与人类、人或人性的同一性这种本质不可怀疑,这正是中国文化和中国哲学的本底,这种同一性不仅排除了自然的对立性,也排除了神学的超验性,只有在文化存在、文化境域和文化的视域中,自然、历史、文化与人性的一致性才能得到真正统一的理解,只有在这个基础上,人与社会的同一性才能最终得到阐释。

“文化”这个概念与“历史”一样,其存在境域就是“社会”,实际上,一些历史学家如历史年鉴学派就以一种历史和社会交织的新史学的眼光看待历史,以一种历史中普通人的生活的整合这样的文化方法处理历史;与此相似,也有人类学家如格尔兹(clifford geertz)把具体社会生存看作一种立体的文本进行文化阐释性,这样,文化和历史一样,具有社会存在的元学阐释性本质。在中国文化的境域和视域中,文化和历史是同一的,是一种自身的存在意义上的元学,但这却是一直困扰着西方哲学家的传统困难,因为在西方传统中,既缺乏历史的文化承继性境域,因此也缺乏文化的历史性本质的视域,这样,虽然“文化”在今天已经成为最显著的具有历史意义的社会“现象”,但文化的存在性仍然是西方哲学和人文社会学视而无睹的盲点。

3. 历史哲学与文化形态

在近、现代历史研究中,历史哲学大体上仍然只是自然哲学在历史中的应用,这虽然与西方传统学术思想一致,但与历史的本质并不相容,因此在历史学和历史哲学中时有自相矛盾的理论冲突,按照自然哲学的基本观念,历史就会具有一种可以逻辑化的发展规律,因此许多学者如维柯、歌德、黑格尔、孔德等等就提出了各种不同的历史发展阶段理论,但这些理论最多只能是一种对历史的阐释方法或历史学的一种有争议的研究工具,即是无法历史验证的,也不会有一种科学预言的意义,这样历史哲学本身的意义也就成了问题,实际上历史哲学所能做到的主要是对自然哲学用于历史的方法批判,比如对实证主义方法的主张或批评就是历史哲学一个主要论题,因此在这个意义上,具有自身特殊意义的历史哲学是从斯宾格勒开始的。

在斯宾格勒的研究中,历史被脱去了由历史学家加置其上的种种理论框架,历史不被看成是单线的、分期的、进化的体系中的历史,每一种具体的历史具有一种自身的存在的意义,斯宾格勒的比较文化形态的方法,企图以不同于传统自然哲学的文化方法去处理历史, 这一点正是他的雄心:”正如伽利略在他所著“试金者”一书的名句中所说的,哲学是自然的一本大书,是用'数学语言'写成的。现在,我们期待着一位能告诉我们历史是用什么语言写成的和应该怎样去读它的哲学家。” “我们的论题原先只包括有限的现代文明的问题,现在却扩展为一种新的哲学--一种在形而上学方面已经枯竭的西方土壤所能产生的未来的哲学,一种西欧人的心智在往后的阶段里所可能产生的唯一的哲学。它将扩展成为一种世界历史的形态学(morphology of world history)的概念,即作为历史之世界(world-as-history)的形态学的概念,其与迄今为止几乎是哲学的唯一主题的作为自然之世界(world-as-nature)的形态学概念正相对照。它将重新审视世界的形式和运动,审视它们的深度和终极意义,但这一次是按照一个完全不同的安排来审视:这次安排的组织,不是把它们放在一个包含所有认知对象的总体图像中,而是放在一个生命的图像中;这次安排的呈现,不是把它们看作既成的事物,而是看作正在生成的事物。”

(西方的没落,第一卷 第一章 导言 三)

把世界和历史看成具有生命的本质性这样的观点并不稀罕,如柏格森的生命哲学等,斯宾格勒的特殊处在于他通过把历史压缩到一个狭窄的纯文化视域,借助于传统的美学和艺术批评方法处理历史,从而使历史成为文化“景观”,使历史具有一种(纯)文化视角的研究方法,他能够做到这一点,是因为西方文化中历史与纯文化的艺术具有起源上的同质性,这是斯宾格勒能够建立他的宏论的基石,借助于美学理论和艺术批评方法,他能够借助西方历史中大量的纯文化现象的重绘历史的文化图景,斯宾格勒援引歌德的艺术眼光和尼采的反理性主义哲学,由此他实现了通常历史哲学的批评立场向文化哲学的转向。

对西方文化传统的反叛确实能够从纯文化领域发轫,比如近代西方历史的转折就是以文艺复兴的方式走向历史舞台的,但这首先是历史,事后的学术视野只是一种反思,而且在西方传统的学术体系中,科学与人文相隔阂,本质的自然哲学与人文意义上的文化?I格不通,历史与艺术的分化而获得一种科学的客观性,因此历史学具有一种自然哲学的基调,所以实证的历史学方法与自然科学方法是相容的,而历史哲学却总是对自然历史的批判视角上对待历史,因此历史哲学的兴起主要是对既往历史学的理性分析和批判,但历史哲学与历史学毕竟不同,所以历史哲学家眼中的历史总是文化意义上的历史,比如,黑格尔的历史哲学的框架就相当于一种世界历史范围内的文化观,但与黑格尔不同,斯宾格勒的历史哲学是历史学本身的文化化,他不过是借艺术批评方法的文化回归,但历史哲学并不能取代历史学,艺术更不能取代历史,在西方文化背景下,能够做到用“世界历史的形态学”直接代替传统的”历史”,斯宾格勒是西方第一人,但也是这个原因,斯宾格勒得不到历史学家的认同,也不能得到哲学的归化,但在一种正在兴起的文化热中引起无穷的兴趣。历史哲学并不具备有哲学的文化化翻转能力,因此历史哲学的成果并没有引发西方哲学领域中的文化转向,

当然斯宾格勒的雄心远不是他所发轫的纯文化领域,他用“观相”的方法几乎遍历了从数学、物理学、技术、经济、政治等所有的知识、社会领域,在第一卷结束时,他总结道:”浮士德式的智慧所指向的最终课题--虽然它只有在其最兴盛的时刻才能认识到这一课题--就是要把一切的知识都融入一个庞大的形态学的关系系统中。” 虽然如此,斯宾格勒仍然只是在“浮士德式与阿波罗式的自然知识”框架中重新处理所有的人类知识领域,西方文化基于自然哲学的基础而使科学与人文相对产,科学叩不开对人文学的大门,斯宾格勒也只能在哲学大厦的门厅中止步。斯宾格勒没有遵循西方哲学传统对终极、纯粹、先验、本质、理性等等概念的理论研究方向,也不是追求认识论上的纯粹性和方法的分析批判性,而是直接展示一种普遍性的文化存在,在西方哲学的体系框架内,斯宾格勒找不到能够表达他的思想的概念、范畴、和逻辑方式,斯宾格勒的所有术语、观点、言说方式与传统哲学无法沾边,在主流哲学的体系中他几乎没有立足之地,最多与反理性主义的尼采相知己,他只能用自己的一套术语、象征、比喻和艺术批评式的风格表达他的思想,甚至斯宾格勒的观相方法和景观体例可以认为具有与现象学等相类似的方法论与体系的统一性,但完全无法取得现象学那样的哲学地位。他的书并不晦涩,广博的知识和丰富的联想充满天才的洞见,但比喻的广泛性和寓言式的意义却令人难已追随,神启示式的独断、巫师式的预言,比如,最后的文明阶段的描述和以后得重回野蛮的再循环,即使在隐喻的意义上也令人难以接受,但他对他世界的解读却多少是似曾相识地得到证实,就象一个艺术评论家对一幅油画的或一首交响乐充满激情的而又费力的解释一样,令人向往但无法插话,他对于纯文化的艺术如诗歌、戏剧、绘画、建筑、装饰,宗教、心灵、情感、习俗等以一种历史整合意义上的文化划分前无古人,他的读者从对他的阅读中能领会到一种强烈的文化精神的气质,但他的研究对于西方学术界来说,是即不能服心地接受又无法拒绝其魅力的。

对于斯宾格勒或许不应该苛求,斯宾格勒只是没有找到能够立足的哲学基石而哲学家们不愿意从他的角度出发来认真地反思他们的哲学基础。斯宾格勒的思想需要一种不同于传统西方哲学基础支持才能得到真正的学术严格性,才能把哲学的“普遍性原理”转变为“普遍”的原理性,能够实现这一点唯一只能依靠中西哲学的真正融会贯通,这一点的实现也就是传统西方哲学从自然哲学基础向文化哲学的转向。

4. 景观与观相

斯宾格勒将文化形态理解为一种具有类似生命特征的历史或社会现象,实质上是企图以生命来解释文化的存在而不是以生命来解释历史,因此一方面他否定历史的单线发展理论,另一方面又以生命从生到死的自然循环来说明文化的周期性,这样,他只是以文化代替历史而不是研究文化以阐释历史。要把一种心灵的审美理论转变成真正的哲学理论,斯宾格勒无法做到这一点,在歌德的先导下,“景观”和“观相”成为了他的理论工具,在这种视野下,世界不再有那种客观的清晰性,而是一种朦胧的艺术或有机形态,这就是西方人所不熟悉的文化形态的世界观的魅力:

“所谓的历史研究,实际上就是纯粹观相的活动,对于这一研究,除了借助歌德的自然研究的过程,不可能得到更好的说明。歌德研习矿物学,他的眼界同时自行结合到地质史的一个纲略中,在那里面,他所忠爱的花岗石的意义,几乎等同于我所谓的原始人在人的历史中的意义。他研究了一些著名的植物,研究了生物变形的原初现象,以揭示所有植物生存的历史的原始形式;进而,他又对在那时还没有被充分掌握的植被的纵向上升与螺旋上升的趋势提出了非同寻常的深刻见解。他对骨化现象的研究整个地是基于对生命的沉思,这一研究使他在人身上发现了“颔间骨”,并提出这样一个观点:脊椎动物的颅骨结构是从六种脊椎骨发展出来的。这所有的种种,没有用到一个因果律的概念。他感受到了命运的必然性,正如他自己在“未完成之歌”中所表达的:你只能这样,你无法逃脱自我。太初的神谕,往昔的先知,皆已言之凿凿。时间与任何权柄,皆无法将生命的形态毁损。凝神注意着,看那生命如何展现自身。'“(第一卷 第四章 世界历史的问题 十一)

在这个基础上,斯宾格勒以比较形态学的名义予以应用于历史而使历史文化化:

“然而,‘人类’本来就既无目标,又无观念,亦无计划,与蝴蝶或兰草等没什么两样。‘人类’只是一动物学的名称,是一空洞的字眼。但是,当我们祛除幻影,打破魔圈,立即便会看到惊人地丰富的现实形式——……在这里,文化、民族、语言、真理、神灵、景观等等,……都属于歌德所言的活生生的自然,而非牛顿(newton)意义上的死气沉沉的自然。我把世界历史看作是一幅漫无止境的形成与转变的图像,一幅有机形式的奇妙的盈亏的图像。相反,专业的历史学家则把它看作是绦虫一类的东西,只知道不断地把历史时代一节节地往自己身上增加。” (第一章 导言 七)

“艺术的形式跟战争和国家政策的形式联系起来了。同一文化的政治方面和数学方面,宗教概念与技术概念之间,数学、音乐和雕塑之间,经济学与认知形式之间,都将显示出深刻的关系。……尤其重要的是,这本书还将突出这样一个事实:这些伟大的形态学关系群在世界历史的整个图像中各自都象征性地代表了一种特定的人类,它们在结构上是严格对称的。正是这一透视法,才第一次向我们打开了历史的真正风格。” (第一章 导言 十六)

斯宾格勒甚至把它的观相方法应用到自然科学上:

“在西方,用系统的方式处理世界,在过去的一百年中已经达到并通过了它的顶点,而观相的方式的伟大时代尚未到来。在百余年的时间里,在这块土地上仍有可能存在的所有科学,都将成为与人有关的一切事物的一种广泛的‘观相学’的一部分。这正是‘世界历史形态学’的意义所在。在每一科学中,在此科学的目标以及内容上,人们说的尽是有关自身的故事。科学的经验即是精神的自我认识。正是从这一角度出发,我们刚刚谈论数学的一章,亦是观相学的一章。我们所关心的不是这位或那位数学家的意图,也不是学者本身或他的结论对知识积累的贡献,而是数学家作为一个人的存在,是他的作品作为他自身现象的一部分的表现,是他的知识和目标作为他的表现的一部分的特征。只有这些对于此处的我们最为重要。数学家即是一种文化的代言人,通过他,我们可以了解那一文化,而他作为人格和心灵,作为发现者、思考者和创造者,则属于那一文化的观相学。”(第三章 世界历史的问题 a 观相的与系统的 五)

透视科学家与科学的关系当然也就是人与自然的关系,但生命个体与文化的生命之间不是能直接比拟过渡的,自然界中的生命是以具体的个体形式存在,但文化却不能被看作某一种个体,人们都知道生命个体具有生命,即以生命方式存在的个体就是生命体,因此不是生命个体就是生命,生命是生命个体的生命现象,文化是具有这样一种现象特征的,因此我们常说文化象征或文化现象,但对于文化本身来说,最多只在纯文化意义上才有直接载体,如美术、建筑艺术,诗歌等等,所以斯宾格勒不得不主要依靠纯文化的表现和美学、艺术批评方法,但当斯宾格勒“观相”历史意义上的文化”景观”时,就是将历史看成为一种有生命的艺术品并对其运用审美的批评方法,但斯宾格勒远没有达到康德那样的对审美判断的哲学高度,斯宾格勒仍以生命个体性存在看待文化,所以他无法避免一种文化像生命个体一样,一定走向没落、死亡的必然命运。文化虽然被他看成是生命的有机体(形态),但这只是一种比喻的层次,即不是理论自身的逻辑,当然也不是对文化形态的本质的真正理解,生命、文化本身不能应用逻辑,但是理论必须具有自身逻辑的严格性,无论你如何描述、解释,但比喻不能成为定义,比较描述不能代替理论自身的逻辑,斯宾格勒没有将文化和文化形态真正的概念化,没能进入文化的哲学视域,文化的存在性不能清晰被阐释,所以也就无法得到文化形态的真谛,这正是斯宾格勒的局限性。

从音乐与、雕塑、建筑的纯艺术领域,到生命、心灵意象与感的世界,尽管斯宾格勒描绘了一种历史透视画,毕竟囿于西方文化背景的限制,他无法完全摆脱他长成的文化,斯宾格勒始终只能在亚里士多德所奠定的自然哲学为基础的客观世界之外徘徊,他最终无法征服的山峰就是人、人性与文化的同一性,所以他也无法真正理解文化的存在,尽管斯宾格勒在“西方的没落”中以问文化是什么开始,虽然观相与景观的文化形态具有透视的同一性,但这不是本质的同一,而只是一种纯文化的审美,文化形态没有得到一种区别于自然生命的真正说明,文化形态没有真正的哲学的根基,观相的方法和景观理论也没有成为一种具有学科学术意义的方法论、认识论的理论,文化观也就不会成为真正的、纯粹意义上的哲学,斯宾格勒自白:”必须承认,我在那些暴风雨的岁月中所写出的东西,只是对清晰地展现在我面前的事物的一种极不完整的论述,在今后的日子里,我的任务就是联系事实,寻找能使我以最有力的形式表达我的观点的表现手段。”

(修订版序言) 而他以后,学术界甚至没有看到对文化形态研究的真正进展。

5. 文化与文明

斯宾格勒所理解的文化形态是对生命的比拟,这样他也就把个体生命的过程简单地理解为文化的周期,因此斯宾格勒“把文明理解为一种文化的有机逻辑的结果、完成和终局,”“在本书中,将第一次在一种周期的意义上用它们来表达一个严格的和必然的有机发展系列。文明是文化的必然命运,依据这一原则,我们可得出一个观点,使历史形态学中最深刻和最重大的问题能够获得解决。文明是一种发展了的人性所能达到的最外在的和最人为的状态。它们是一种结论,是继生成之物而来的已成之物,是生命完结后的死亡,是扩张之后的僵化,是继母土和多立克样式、哥特样式的精神童年之后的理智时代和石制的、石化的世界城市。它们是一种终结,不可挽回,但因内在必然性而一再被达成。” (第一章 导言 十二) 这样文化与文明的关系只是一种外加的逻辑,而这种逻辑并没有在斯宾格勒的理论中形成,他没有达到人性与文化同一性的理解,虽然他理解到文明是文化的外在和人为的状态,但同时把文明理解为文化必然达到的最后阶段,这令人非常遗憾,他由此推论:从文化到文明的过渡,在古典世界是在公元前4世纪完成的,在西方世界是在19世纪完成的。 “每一个活生生的文化都要经历内在与外在的完成,最后达至终结--这便是历史之‘没落’的全部意义所在。在这些没落中,古典文化的没落,我们了解得最为清楚和充分;还有一个没落,一个在过程和持久性上完全可以与古典的没落等量齐观的没落,将占据未来一千年中的前几个世纪,但其没落的征兆早已经预示出来,且今日就在我们周围可以感觉到--这就是西方的没落。每一个文化都要经过如同个体的人那样的生命阶段,每一个文化皆有其孩提、青年、壮年与老年时期。” (上卷 第三章 世界历史的问题 七) 这样的论述在理论的自身和对象上都没有逻辑性支持,具有独断性,他对文明的定义并没有使我们学到更多的东西。这导致他得到人们无法接接受的结论:

“对于西方人来说,伟大的绘画或伟大的音乐不再是什么问题。他们在建筑方面的潜力,在这几百年来,已发挥殆尽。只有外扩的潜力,还有发掘的余地。不过,对于充满了无限希望的、健康而且生气勃勃的一代人来说,及时去发现这些希望中有些不会有什么结果,我不认为这有什么坏处。如果注定要破灭的恰恰是人们最为珍视的希望,那么,一个经得起一切考验的人是不会因此手足无措的。对于某些人来说,要他们在其决定性的岁月屈从于一种信念,承认自己在建筑、戏剧、绘画等领域已经没有什么可征服的,这问题确实是悲剧性的。可是,如果他们做不到又有什么关系呢!……但是,现在,若干世纪的工作终于使他能够在与一般文化框架的关系中去观察自己的生命中的意向,去考验自己的力量和目标。我只希望新的一代能为这本书所打动,把自己投身于技术而不是抒情诗,投身于海洋而不是画笔,投身于政治而不是认识论。除此之外,他们没有更好的事可做。” (第一章 序言 十四)

实际上,只有在文化与人性的同一性中,我们才可以理解:文明是文化形态的疑结,文明是文化生命的有机载体而不是死亡的躯壳,生命个体可以死去,文明的阶段可以老化,但生命时时新生,文化在变易进步。人即是最终意义的文化,也是文化的文明实现,我们是通过文明表现和表现人性和表达文化的,历史在双重意义上与文化、文明同一,这样的理解在中国文化的境域中是自然一致的,因此文明不是文化的终结阶段,而是永远的历史的进步阶梯。

6. 文化形态与历史共时性

文化概念首先是在文化人类学的研究领域中表现自己的特殊意义的,历史哲学的发展酝酿了文化概念的哲学纯粹性,历史哲学中所包含的历史共时性的思想则是文化形态成为一种历史哲学观的表现。历史共时性 (synchronism) 相对于历时性 (diachronism) 正是历史文化化的关键,在历史共时性视域中,基于历时性的自然观被共时性的文化形态观替代,自然哲学的对象性被人的自身的起源和生长的自身意识性所替代,因此历史共时性与文化形态是相互阐释的两个概念,历史共时性是文化形态的哲学解释,文化形态是历史的共时性视角。

历史共时性与形态性的思想在斯宾格勒的研究中是通过歌德的中介引入的:

“生物学用器官的‘同源’(homology)概念来指谓形态学上的对等,以与关涉着功能对等的‘类比’(analogy)概念相区别。这一重要的、且在结果上最富成效的概念,是歌德首先提出来的(他经由这一概念发现了人的上腭的颚间骨),而由欧文(owen)运用到严格的科学形态中;我们也要把这一概念运用到我们的历史方法中。……把‘同源’原则运用于历史现象,可带给‘同时代’(contemporary)这个词一个全新的含义。我所谓的“同时代”,指的是两个历史事实在各自文化的真正相同的——相关的——位置发生,因此,它们具有真正等同的重要性。……我希望说明的是:在宗教、艺术、政治、社会生活、经济、科学等方面所有伟大的创造和形式,在所有文化中无一例外地都是同时代地实现自身和走向衰亡的;一种文化的内在结构与其他所有文化的内在结构是严格地对应的;凡是在某一文化中所记录的具有深刻的观相重要性的现象,无一不可以在其他每一文化的记录中找到其对等物。”(第一卷 第三章 世界历史的问题八)

“同源”是历史性,“类比”同态是生物学意义上的同构性,它们如何转换成“同时代”的文化形态学概念以及更纯粹的历史共时性,斯宾格勒并没有这样的清晰逻辑, 他只是把生物学的功能类比中包含的历史同源性内在关系直接引用为历史的同时代性,斯宾格勒只是说要把自然哲学观念的既成的事物(things-become)转变为正在生成的事物(things-becoming),但这只是一种艺术式的比喻而没有提供这种理论结构,因果性与有机性之间的关系只是被替代了而不是被论证了,因果联系、规律性等等可以不在他的历史之中,但他的理论本身必须有逻辑的基石,命运不可预测,但仅仅引征命运不能成为概念和理论。

斯宾格勒的思辩中的这种歌德式的艺术眼光是天才的,但不是逻辑的,他不理解同时代或历史同时性中时间被抽象的哲学意义,甚至没有“一切历史都是当代史”(克罗齐)这样的历史哲学的精粹性,但文化形态具有“同时代”意义的“现在性”这种文化存在的内涵,至少,斯宾格勒是向往的:

“现代历史学家总为自己能保持‘客观性’而自豪,可恰恰是在他们的这一引以为荣的行为中,他们天真地和下意识地显露了自己的先入之见。……一种真正的浮士德式的历史研究还根本没有出现。这样一种研究意味着,我们有足够的超然去承认,任何的‘现在’都只是因为有某个特殊的一代人为参照,才成其为现在的;世代的数目是无限的;因此,在看待现在本身的时候,必须像看待某个无限遥远和陌生的东西一样,必须把它看作这样的一个时间段,在历史的整个图像中,其重要性既不比其他时段更大,也不比其他时段更小。”(第三章 世界历史的问题(a)观相的与系统的 一)

这正是历史共时性的哲学意义,这样历史成为一种世界观,这就是文化的存在视域,每一个历史时期在它们各自的“现在”的意义上都要是同时的,因此斯宾格勒强调事物“正在成为”而不是“成为”的那样一种时间性,比如他突现希腊艺术的“现在”性,他强调他所谓的描述性、创造性的观相学不同于自然科学正是在于对“现在”性的不同理解、态度和方法。斯宾格勒正是基于这种对现在这一时间概念的历史同时性阐释而使他的“西方的没落”具有一种历史研究中从来没有过的透视的重合性。

当然斯宾格勒沉湎于他对巨大对象的直觉处理之中,表现了他的跨越性和启示性,但艺术的直觉在此无用武之地,而他的理论直觉并没有上升到真正的哲学高度,比如“西方的没落”上卷中斯宾格勒对不同民族历史的鸟瞰就似精神分析式的,他的“麻葛式”“浮士德式”之类用法更加象弗洛依德或荣格的术语而不象文化人类学中文化模式那种意义的,对“存在”或“此在”(being there)与“意识”(consciousness)的理解就基本是心理学意义的(下卷第一章 起源与景观(a)宇宙和小宇宙 ),大宇宙与小宇宙的图像,节奏、紧张、极性、张力之类的划分等等,并没有更清楚地理清价值、知识、真理、经验等等之间的关系,艺术式的领悟和比喻

,如光、视觉与心灵之间描述等等甚或是感人的,但对理论本身的清晰性无所补益,艺术世界需要朦胧和任意,但理论本身不能,艺术、诗歌、音乐或宗教等可以比哲学更切近存在,但只有在理论自身的的清晰性中,文化的存在与形化形态才能被描摹现身,正如他的一个比喻“这就犹如:当我们告诉一个儿童他手中的物件的名称时,他的双眼就会炯炯发亮起来。”

尽管如此,斯宾格勒对存在和存在的意识的区分的直觉仍是卓越难及的。比如斯宾格勒强调希腊艺术的“雕塑性”性质和对不同的古代建筑的空间艺术风格比较就是卓越的美学和艺术批评观点,但对于他来说,空间性相对于时间性的哲学意义只是模糊地包含在“现在”这个直觉概念中,而这一点却正是所有艺术(“造型精神和音乐精神”)的最深刻哲学本质,但艺术并不就是哲学,艺术只是在空间中表现的从而只是间接地表现空间的意义,斯宾格勒只是借助于艺术批评的观点和方法把直觉思辩化了,因此他的文化形态研究才能在历史领域中立足,或许他自己并未意识到这种关键,这种基于文化存在的时空意识所表现出来的卓越的美学和艺术批评观点实际上成为了“西方的没落”的学术方法的最大特色。

当然,艺术与逻辑之间的关系正是西方文化所不能提供的两种文化之间的过渡,在文化人类学的视角上,文化是人类的社会存在模式,在哲学人类学的视角上,文化是人类的社会性存在,在思辩的历史哲学中,文化形态与人类的历史相同,诸如此类的观点和方法造就了一大批专门化的但相互重叠的学科和缠绕不清的观念、观点和方法,这一切都根源于对历史和文化复杂多层次关系的不同理解,比如,各文化形态都具有青春期,成熟期等这样的历史必然过程,这与斯宾格勒所反对的在历史中进行古代—中古代—现代这样的划分不同在于,需要有从一种从自然哲学的历史观改变为一种文化存在世界观,即文化的哲学观在历史中的运用,这就要求一种新的世界观的转变,这完全不是思辩的哲学方法所能胜任的,斯宾格勒也难于为历史学家和哲学家授受,共时性概念基于历史本质的文化性而不仅仅是某些文化的某种同构性,罗马式的秦国的帝国主义、奥古斯都式的秦始皇只是某种比较相似性,不能引证为历史本质的文化性,历史与文化的关系是境域与视域的交织时空,因此你即能以文化性来解释历史性,也可以用历史性来解释文化性,但这两者的分别是重要的也是非常困难的。比如,在历史学中,你只能以历史性来解释因果性而不以因果性来解释历史性,而在文化形态研究中,文化如生命一样具有的必然的历史过程,只有在哲学的领域中,历史与文化才可以有同一性,历史可以理解为最大的文化周期,而文化也可以被理解为最长的或唯一的历史过程,这甚至是一种现代宇宙论意义上的课题了,比如人们可以问:宇宙的起源和历史过程是否是循环的抑或是唯一的?

斯宾格勒的思想当然是受文化唯一性的历史观支持的,因此他坚称: “‘历史的人’,依照我对这个词的理解并按全部大史学家对它的看法,乃是一种正全力向着自我完成前进的文化的人。在此之前,在此之后,在此之外,人是没有历史的。”(第二章起源与景观,(乙)高级文化的类型,六)但斯宾格勒没有文化的人和人的文化这样的概念区分和它们的同一性的理解,因此,虽然他把文化形态的研究推到学术研究的前台,但不可能有文化形态的精确的定义理论,历史共时性概念也只能是一个炼金术式的咒语,斯宾格勒的历史同时性与荣格的心理共时性概念一样,无法最终脱去神秘性的面纱。

7. 中国文化的文化性

文化形态学方法不同于传统科学中的实证综合和抽象分析,它是通过对各种表象、现象进行比较、整合成可描述的观念形态,而且它本身就是一种文化的存在,文化人类学中的文化模式研究如露丝·本尼迪克 (ruth benedict 1887-1978)等就是成功的典范,但历史研究的因难远超过文化人类学的学科范围,需要全新哲学的支持,尽管斯宾格勒以及汤因比(arnold joseph toynbee 1889-1975)等等历史和文化理论学家有了对种种文化的卓越研究,但文化和文化形态理论的丰富和深遂性远远超过普通的学术范围,文化的千差万异的变化与文化的历史性传承之间的秘密就与世界和生命的秘密一样是永远的哲学。

要真正理解文化与文化形态,而又要避免神学的超验诉求、克服主观独断的思辩臆想、突破实证方法的隔膜,只有在中国文化的境域和中国思想视域中才有可能。在中国文化中,人对于历史是自身感悟和教化式的理性觉醒,历史的本质内在于人的心灵,流动在情感的血液之中,生活习俗、日用语言、生活态度、人事关系都是历史的影子,历史是“历史的现在”而不是“现在的历史”,人与历史不是阿波罗式的忘怀或浮士德式的追求,而是从无意识中不断地文化自觉,心灵与情感是中国文化的文化性的载体,中国人对历史的领悟的是一种历史使命感,历史的使命感就是历史在人生境域中的历史共时性,这是历史共时性的个人最高境界,这是人性的自觉而非仅仅是历史的反思,是历史的思想与人性自觉的统一,历史的本质与人性同一就是中国文化的灵魂。

和许多西方学者一样,斯宾格勒是误解中国文化的,他把中国悠久的编年史当作一种单线化的历史观 (第二卷 第二章起源与景观(乙)高级文化的类型 二),他完全不理解中国文化的“历史的今天”与西方文化的“今天的历史”的区别,斯宾格勒的对文化景观的观相是一种叠置性的艺术批评操作,依靠形式或功能的比较性而不是主要依靠文化的历史本质性,比如,他用罗马法在不同文化中承继的比较关系来论述不同文化之间的关系(第三章 起源与景观 c 各种文化间的关系),很难说是形态学的,而这实质这是法的本质渊源性所支持的,只有在“历史的今天”的中国视角上,历史与现在才能同一性地展现文化形态性,这样,文化形态才是历史的自身,而不是过去的历史存在,这正是基于一种文化化的世界观而不仅仅是历史哲学的历史观。

中国文化论文篇(7)

摘要:文章综述了巫文化研究的既有成果,界定了巫文化的概念与内涵,并对中国巫文化的总体发展历程略作了概要性描述。

关键词:巫文化;巫师;巫术仪式;巫术工具

在全世界范围之内,巫文化都曾盛极一时,甚至“在技术发达的现代文化形态中,仍有人相信巫术”[1]。有鉴于此,我们有必要认真总结前人研究成果。

就西方而言,古希腊时期的荷马著作中就提到了巫术;古典时期最著名的女巫是传说中的美狄亚;贺拉斯《讽刺诗集》描述了女巫施术过程;《圣经》中包含了巫术的资料;从中世纪至18世纪晚期,西方强烈地反对巫术,根据《圣经》相关教条进行消除巫术的公审和处决,因此遇难者至少达数十万之众,英国移民将巫术带到美洲殖民地;直到20世纪,在西方仍有关于巫术之指控。在19世纪以来的学术实践中,对于巫术的研究,成为人类学的重要课题。其中较有理论价值的著作至少有《金枝》、《巫术科学宗教与神话》、《巫术奇观》;国外学者对中国巫文化的代表性成果则有英国韦利、美国孔飞力、韩国文鏞盛的重要著作。就中国学术文献而言,殷商时期的甲骨文皆由卜筮而产生,故可视为巫文化之第一批材料,其后之《易经》、《山海经》等传世典籍保存大量巫文化的资料。秦人焚书,犹存巫书,汉代承平,除协书之律,自斯时始,有刘歆《七略》中的《术数略》以迄清代纪晓岚《四库全书总目提要》中的“数术类”所含等7大类巫术文献[2],这大致反映了当时官方意识形态中巫文化的学术地位与知识谱系。西学东渐以来,现代学术渐次建立,华人学者贡献出巫文化研究力作者代不乏人。检阅巫文化研究史,这些优秀著作至少有江绍原《发须爪:关于他们的迷信》、李安宅《巫术问题的解析》、陈梦家《商代的神话与巫术》、林履信《“巫”与“史”之社会学的研究》、杨庆堃《中国社会中的宗教》、罗香林《流行于赣闽粤及马来亚之真空教》、许地山《扶箕迷信底研究》、饶宗颐《历史家对萨满主义应重新作反思与检讨》、王贵元《女巫与巫术》、赵仲明《巫师、巫术、秘境》、宋兆麟《巫与巫术》、高国藩《中国巫术史》、詹郸鑫《心智的误区》、胡新生的《中国占代巫术》、张光直、晁福林的同名著作《商代的巫与巫术》、罗义群《中国苗族巫术透视》、陆群《民间思想的村落——苗族巫文化的宗教透视》、王玉德《长江流域的巫文化》、陆群的《湘西巫蛊》、高国藩《敦煌巫术与巫术流变》等。近些年来,颇多青年学子在博士、硕士毕业论文中对巫文化有所研讨,其中已出版或已在一定范围内拥有较高学术声誉者至少有:刘永华《The world of rituals: Masters of ceremonies (lisheng,礼生), ancestral cults, community compacts, and local temples in late imperial Sibao(四保), Fujian (China)》、皮庆生《宋代民众祠神信仰研究》、刘黎明《宋代民间巫术研究》、王章伟《在国家与社会之间》、范纯武《双忠崇祀与中国民间信仰》、晏昌贵《巫鬼与淫祀》;目前尚未出版的有这样一批:方燕《巫文化视域下的宋代四川女性》、张海燕《巴地巫文化与的关系研究》、李永远《中的巫文化考证》、林贤东《商代巫觋研究》、吴婷《文学人类学视野下的巫文化》、严玉《巫文化艺术的美学内涵》、杜鹃《中古时期西南地区的巫鬼文化》、赵丽彦《汉族民间信仰文化的保护与利用》、康文籍《宋代四川地区民间信仰研究》、彭维斌《中国东南民间信仰的土著性》、储晓军《魏晋南北朝民间信仰研究》、文忠祥《土族民间信仰研究》。另有其它著作如日本藤野岩友著《巫系文学论》,其中第一章“关于巫”的论述,“通过引用丰富的史料,从巫的起源,巫与政治及祝、宗、史官的关系,全面论述了中国古代巫的兴衰历史,给人以系统的感受”[3],李星星《曲折的回归》有“土老师、苗老师、客老师”“巫文化与宗教并存”等节重点考察了四川酉阳今重庆酉阳的巫文化,白九江《巴人寻根》之第三章《巫风烈烈》,此类著作,虽非直接以巫文化为主题,仍值得予以关注。

这些著作,有的被誉为中国宗教研究的“圣经”,有的成为经典性著作,有的尚未完全公开出版,都为巫文化的推进作出了一定贡献。笔者发现,在研究中,常出现巫文化概念被混用的情况。正如童恩正所言;“随着时间的推移和宗教的进化,在中国的记载中,‘巫’的含义在改变,‘巫术’和‘巫术崇拜’的含义也在改变”、“在某一地区可以称之为‘巫’、‘巫术’、‘巫术崇拜’者,在同时的另一地区又未必合适”[4]。笔者认为,在研究中要将这些概念与巫文化区别开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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