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古代文学问题精品(七篇)

时间:2023-09-14 17:27:21

古代文学问题

古代文学问题篇(1)

   一些古代山水诗和一切优秀文学作品一样,为什么能够长久流传不衰,能够在不同 时代 不同阶级的读者中间引起爱好和激动,以至发生共鸣,这是个很值得探讨的文艺 理论 问题和美学问题,同时也涉及到正确地理解、评价和继承文学遗产问题。这次讨论,就是围绕着如何从理论上正确地认识和 分析 这些问题而展开的。  

现将两个问题的讨论情况分述于后。  

  山水诗问题的讨论,以朱光潜的《山水诗与 自然 美》一文为首篇。这一问题因涉及到当时提出并正在讨论的“人性共鸣说”与“阶级共鸣说”问题,所以朱文发表后,引起了很多  人的关注和兴趣,于是一场关于山水诗问题的讨论便展开了。论题主要集中在三个方面,即山水诗的阶级性问题,山水诗的产生和 发展 问题以及山水诗的评价问题。  

  山水诗的阶级性的讨论,包含两个 内容 ,即是否所有的山水诗都有阶级性和如何以马克思主义的观点看待,判断与解释这类作品的阶级性。  

  判断山水诗这类作品的阶级性,这是个比较复杂的问题,它涉及到文学史和文学批评等有关理论,归结起来大致有三种情况:一是具有明显的阶级性质和倾向性,二是虽阶级特色或阶级倾向不那么明显,但经仔细加以分析,从作品本身仍可以清楚判断出它的阶级性,三是有些山水诗通篇都是在歌咏或赞美山水景物之美,不抒发和流露作者对 社会 ,对人生的见解和感慨,或者虽然是流露了一些诗人的主观感情,但比较隐晦曲折,很难判断出它是属于哪个阶级的思想感情,如王维的《木兰柴》、《栾家濑》,谢灵运的《登庐山绝顶望诸峤》,李白的《夜下征虏亭》等就是。   

  在讨论中,对于前两种情况在肯定、判断和解释它们的阶级性上,大家的意见基本上趋于一致。分歧的焦点主要集中在第三种情况上。对此,有两种不同的意见:  

  一种认为,这类山水诗只是单纯地描摹了自然的一部分美,或作者只写出了对某一景物的一刹那感受,给予读者的也只是所反映出来的自然的这一部分美,对这样的美就很难看出它的阶级性,也很难以阶级的概念去解释。具体阐发这种观点的有罗方的《关于山水诗的阶级性》一文,文中认为,不能把阶级的概念任意地解释,把本来不一定属于阶级范畴的东西,如人们对于自然山水的某些喜爱,都统统以阶级性的概念来加以区别或一概归之于封建士大夫阶级随意加以否定或贬低,对具体作品要进行具体分析,如谢灵运的《登庐山铯顶望诸峤》一首,写的是一个人迹罕至的丛峦峡谷中,昼夜都看不见日月,冬夏都覆盖着霜雪,如果完全按照我们今天的美学趣味来评论这首诗,这样的景象就似乎太没有生气了,最好有一点阳光或有一点人的活动踪迹,至少也应有一只苍鹰才好。但自然界存在着这样的景象,看来诗人也并不是因为特别喜爱它或特别厌恶它才写一首这首诗的,他既然看见了这种景象,而这种景象又是少见的,就用文字把它描绘下来。我们可以有理由不一定欣赏这样的诗,但不应因此就证明它所表现的就一定是士大夫阶级的情趣,甚至也难以看出它一定是属于某一阶级的。再比如李白的《夜下征虏亭》,诗中也同样没有透露出一丝半点能使我们捉摸到的他对社会、对人生的感情,他只是描绘了他在月夜中所见到的月色罢了。还有象王维的《萍池》,李白的《荆门浮舟望蜀江》,《望庐山瀑布二首》其一,陆游的《春日》五首等等,都异常鲜明地、形象地描绘了大自然的各种景色。然而诗人们似乎都很吝啬,他们在这些诗里,仍然没有透露一丝半点对社会对人生的感想,或者由于看到这些景象而想到他们在生活中的什么遭遇。他们在这些自然景象面前,仿佛一下子被迷住了,而终于不能不写下这一瞬间的所见。这其中虽然有着诗人的主观意识,甚至包括诗人的美学观点,但因诗人为眼前景象吸引,使他惊奇、赞赏、进而要把它尽可能地如实地描绘下来的欲望,这样的动机就不一定和作者的阶级利益,他自身的利益以及他自身的遭遇有什么联系。当然同一景物,不同的诗人也可能有完全不同的表现,然而,这种对自然山水的不同爱好与不同表现,也不一定能系统的整个的体现诗人的美学观,即使体现了诗人整个美学观点中的一部分观点,如王维的特别喜欢“静境”,可是就其一首诗所写出的“静境”本身来看,也很难说一定就是封建士大夫阶级的情趣的体现,因为别的阶级有时也有这样的情趣。  

   对这类作品,叶秀山在《山水诗的阶级性问题》一文中,作了与众不同的另一种解释。他在肯定了一般山水诗从创作到欣赏都有阶级性之后,指出,这类山水诗因为它们只是“对自然景物的直观描写”,所以不是严格意义上的 艺术 品,也只是给人一种单纯地技术性欣赏(即非艺术欣赏),所以没有阶级性。“譬如王维的有些短小的山水诗就有这样情况”。这样的诗“只能说是艺术的低级阶段”,因为作者“只写出了一些生理上的感受(视觉、听觉、嗅觉等快感),并没有流露什么社会思想感情。这种欣赏也不是艺术欣赏,比如欣赏菊花,如果因为菊花的色、香、味引起了生理上的快感,这并不是美感,所以这种欣赏也不是艺术欣赏,因而没有阶级性”,“要使快感达到美感,就必须在快感的基础上进行创造性想象,使之与一定的社会思想联系起来”。

  持上述意见的人,由于认为这类作品没有明确的阶级性和倾向性,受到不同阶级的喜爱和欣赏,因而也常常以此作为不同阶级、不同时代产生共鸣的佐证。  

  另一种意见,认为这类山水诗有阶级性。不少论者从创作的主客体以及美学角度阐析了这种观点。如李正平的《山水诗景物画的阶级性》一文中就强调了创作主体的作用。指出,山水诗人、景物画家描绘的直观对象,虽然是没有意识的自然,但他的描绘并不是刻板的、盲目的、照相式的临摹,而是通过一系列思维活动的,艺术家对自然产生美感,仅仅是他创作过程的基础和起点,当他进入创作过程时,美感同思维、同意识和感情的关系,就更广泛、更深刻、更复杂了。因此,每一幅景物画,每一首山水诗,都是作为艺术家对物体进行观看、洞察进而思维和理解的产物,是经过选择、概括和典型化的艺术处理的结果——艺术家的思维和意识支配了自己的创作。作品的阶级性往往是通过“人化自然’——寓意,象征和比喻,以及“情绪的强度”和“画面效果”等独特的方式来体现的。所以判断其阶级性应联系作者的审美意识的性质和创作的动机、意图,联系读者欣赏过程中所激起的艺术感情和某种概念。  

  孙子威在《有没有不带阶级性的山水诗?》一文中,着重论述了创作和审美主体关系的重要意义。认为,没有纯客观地描摹自然景物的山水诗,山水诗不是纯自然景物的拷贝,它是自然景物的主观反映,是景与情的结合,是自然美与诗人的审美观和美学理想的辩证统一。有的作品即使没有直接地透露作者对社会、对人生的感情,而是抒写对自然的喜爱,但是在阶级社会里,这种喜爱也是有阶级性的,不可能是超阶级的。因此,也就不可能有一种特殊的不带阶级性的山水诗。  

  许怀中的《漫谈山水诗、画的阶级性问题》一文,从山水诗,画其独特的艺术形式所具有的复杂性和特殊性两个方面,论证了这类作品的阶级性问题。文中指出,山水诗、画比以社会生活中生产斗争和阶级斗争为直接的描写对象的文艺作品(如小说、戏剧、散文等)的阶级性更为隐晦曲折。作为艺术品的山水诗,它只是客观地、直接地表现自然景物,作者的思想感情都是渗透在自然景物的形象之中的。这就决定了山水诗、画的阶级性的复杂性。由于它们形式短小、容量有限,由于描写对象的客观性(题材)和形式(往往只有几句或几十句)的特点,便决定了它们阶级性的特殊性。它们虽然包含着作者的思想感情,但不是强烈地直接地表露,而是被景物的形象掩盖着,在表现的深度上也受到限制。作品里所能看到的,往往只是感情的状态,无法体察更深一层的东西。所以这类作品的阶级性倾向性主要在于作品的艺术形象所表现出来的美感,这也是作为判断它的阶级倾向性的主要依据。许文最后还指出,对于山水诗、画,不要提出不切实际的苛求,也不要硬找“ 政治 ”,强加“寓意”以及其他的种种偏向,或用“引伸”的 方法 到诗中去找“阶级性”,这只能是对山水诗、画的阶级性的曲解。  

讨论山水诗的阶级性问题,自然会涉及到山水诗的产生和发展问题,这个问题弄清楚了,对山水诗的阶级性的理解自然也是有帮助的。在讨论中,许多人从文学史的角度论述了其产匕的基础和条件,但大家的见解也是各说不一的。  

朱光潜文强调了社会消极因素对山水诗产生和发展的作用。他认为,山水诗于晋宋时代出现,是与当时汉族统治政权偏安江左,社会 经济 动荡不安,社会基础剧烈转变以及佛老思想盛极一时有关的。这些情况一方面 影响 到诗人所隶属的士大夫阶级彷徨不安,向往隐逸,霸占山泽、建立庄园、讲究养生而游山玩水,加上统治阶级内部互相倾轧,很多人抱着“出世’的思想,于是纵情山水便成了他们的重要途径。另外,由于当时社会政治的影响,文化开始转向颓废,轻内容而重形式技巧,而写景之作又便于那些生活贫乏的诗人去追求声律词藻,雕章琢句,于是山水诗便大量产生出来了。曹道衡在《也谈山水诗的形成与发展》一文中,认为庄园经济的发展和老庄思想盛行是其产生的重要基础。指出,古代山水诗盛行于魏晋六朝,主要是由于士大夫阶级的知识分子向往隐逸,庄园经济生活又使他们游山玩水风尚大为盛行。另外,与当时的 哲学 思想方面老庄思想的盛行也是有着密切关系的。因为老庄思想讲究清静自然,所以喜欢老庄者,也同样喜欢山水,借用山水景物的形象来表现哲理。林庚的《山水诗是怎样产生的》一文。认为,山水诗的产生并不是建立在为山水而山水这样远离现实的基础上的,也不是在隐逸这样的生活基础上成长的。它是在封建经济发展更为成熟的阶段上的自然产物。南朝的经济发展与水路 交通 的发达,为人们认识自然美提供了有利条件。它首先在江南民歌中体现出来,作家们从民歌中 学习 了这些,而自己也过着游宦、行旅的生活,阅历了无数名山胜水,于是山水诗就产生了。宋元嘉时期是南朝经济成熟的发展时期,所以山水诗大量地产生在这个时期。  

袁行霈在《也谈山水诗的产生 问题 》一文中,对山水诗产生的 社会 背景与文化背景作了认真地考察,从而不同意那种用 经济 的繁荣或人类审美力的 发展 来解释山水诗的产生的说法。认为“生产力是不能直接对上层建筑起作用的”,“文学现象尤其不能直接用生产力的状况来解释,因为社会物质生产的发展与 艺术 生产的发展是不平衡的”。他指出,宋初的山水诗的产生是早已被魏晋以来的 政治 、阶级状况所决定了的。它是在统治阶级内部矛盾异常尖锐的情况下,在隐逸的风气盛行的基础上产生的,而失意的贵族和中下层地主阶级则是它产生的阶级背景。此外,王宫诗的成熟,民歌、游仙诗、招隐诗中对 自然 景物的描写又为它的出现做了文学上的准备。还有作为描写对象的“江南秀丽的山水景色”以及“谢灵运等诗人的个人作用”等都促进了山水诗的出现。  

对上述几种看法持异意的人则认为,山水诗的产生虽然有社会政治原因,但不能狭隘、片面地把它理解为“社会动乱”或“庄园制度”,也不能单纯强调隐逸或庄老思想对封建士大夫文人的 影响 ,这个问题牵涉到对晋宋及其以后社会经济、文化的认识和 分析 ,也涉及到对这些 时代 的山水诗及其作者的思想和艺术的评价等一系列问题,因而是比较复杂的。  

对山水诗的评价问题,很多文章都有所涉及。对我国古代山水诗的艺术方面的评价,大家的看法是比较一致的,都充分肯定这些作品在描写大自然上所显示的高度成熟的艺术技巧。但对它们的思想 内容 方面的认识,却随着讨论中对它们的阶级性、产生和发展等看法的不同而有所不同。如朱光潜认为,它是有闲阶级的产物,反映了封建文人逃避现实的生活态度和思想。那种爱好山水诗的趣味很“类似过去没落阶级的人提着画眉鸟笼逛街一样”,在思想上没有什么可取之处。但罗方认为,山水诗作为一种艺术,它所概括和集中的自然美’常常是很能诱发和提高我们的审美力的。即使是那些单纯地描写山水景物的作品,在丰富我们的精神生活、开拓我们对大自然的视野方面,仍然可以起良好的影响。以王维的诗为例,不能以为只要欣赏了王维所描绘的一些山水,就具有了没落阶级的颓废感情,更不能以为所有描绘山水的诗都是宣扬遁世隐逸的思想。对自然山水美的欣赏不可能为某个阶级所专有,不能用阶级划分简单地贬低或否定描写自然山水的作品。  

讨论中认定,山水诗的产生有其时代和阶级的背景,它对后世的影响很大,以至于不同的时代,不同的诗人都有所创作,并获得不同阶级读者的喜爱和欣赏,因而有少数文章还涉及到文学的共鸣问题。这一问题,由于下文将专节介绍,这里就不予赘述。

   二

文学的共鸣问题,早在五十年代关于李煜词的讨论[10]中以  及关于古代山水诗的讨论中都已有所涉及,但作为一个文艺理  论问题进行专题讨论,这还是首次。这次讨论是以柳鸣九的《批  判人性论者的共鸣说》[11]一文为发端的。柳文发表后,先后继起撰文参加讨论的有:闵开德的《谈谈文学上的共鸣现象——并  与柳鸣九同志商榷》[12]、冯植生的《对共鸣问题的几点意见》[13]、   文礼平的《文学的共鸣现象及其发生的原因》[14]、洁民的《文学上共鸣的基础是什么?》[15]、陈乐的《为“共鸣”而争鸣》[16]、陆行良的《关于文学的共鸣问题——并与柳鸣九同志商榷》[17]、马白的《共鸣·欣赏·创作——兼与柳鸣九同志商榷》[18]。白石的《文学的共鸣作用和文学遗产继承问题》[19]等。讨论主要是围绕着共鸣的概念,产生共鸣的条件和基础以及共鸣的作用和范围等问题展开的。  

共鸣的概念。柳文认为,文学士的共鸣同音学上的共鸣一样,必须以“相同的频率”作为基础和条件,文学共鸣的“相同频率”是读者与作家作品、人物形象所体现的相同的思想基础一致的阶级倾向,它不是精神或情感活动的全部,与一般的精神感应如理解、欣赏和喜爱有所区别,其区别在于后者比前者远为广泛和“普遍”。  

但多数论者不同意这种解释,觉得这种解释过于机械和简单,它解释不了实际存在的许多丰富复杂现象。如闵开德、文礼平、陈燊等认为,文学上的共鸣现象就是指作家或作品中的一些思想感情引起了读者也产生了相同或相似的思想感情。或者说,是作家、作品和读者之间在思想感情上互相呼应,融洽的现象。这种思想感情可以是完全相同,也可以是某一部分、某一些方面的相同和相似、相通。  

关于理解、欣赏、喜爱同共鸣的关系,多数论者认为它们  夕间既有区别又有联系,完全是一个统一的东西,不可能截然加以分开。因为如果没有正确地理解,就不能产生真正的思想感情上的喜爱和共鸣,理解了的东西,不一定引起人们的喜爱和共鸣,但引起人们思想感情上喜爱和共鸣的,一定是理解了的东西。理解、欣赏,喜爱和共鸣是一个统一的整体,具有不可分割的辩证关系。  

产生共鸣的条件和基础。这是讨论的中心问题,柳文认为,“因为共鸣要求相同的思想基础,所以共鸣一般是发生在同时代、同阶级的人们中间的。以作品中的人物与读者的关系来说,古典作品中的人物一般是不会引起 现代 人的共鸣的。不仅被否定的人物如此,就是被肯定的人物如拉伯雷笔下的巨人,莎士比亚笔下的正面人物也是如此。因为,在他们与现代人之间有着阶级思想的藩篱和时代的隔膜。同样,当代作家作品中的 历史 人物,如果他们不是穿着历史衣装的今人而还是具有精神性格上的历史真实性的话,一般也是不可能使现代人共鸣的。再以作家与读者的关系来说,过去时代的古典作家由于时代和阶级的限制,不论他们在作品中表现了怎样的进步思想和倾向,但要达到今天我们的思想高度是不可能的,因而也不可能引起共鸣”。柳文的这种阶级共鸣说的观点,同样引起很多论者的异议。其中闵开德、文礼平,冯植生、陆行良、陈燊等从文学的特征出发,运用阶级分析的 方法 ,从作家、作品以及读者等不同角度驳斥了这种观点。认为实际情况远比柳文说的要复杂得多,共鸣实际上常常是发生在不同社会、不同时代和不同阶级中间。并且还提出了种种依据,归纳起来大致有以下几种情况:属于不同阶级的人在一定的条件下,在某个方面或某一点上,由于存在某些相同或相似的思想感情。彼此也可以产生共鸣,阶级成份不是一成不变的,在一定条件下,不同阶级的思想意识有时会互相渗透或转化,某个阶级的个人可以受其他阶级的影响而有了非本阶级的思想意识,因而对于表现另一个阶级的思想感情的作品产生了共鸣,在一定历史条件下,对立阶级之间在政治、经济利益上也有相对同一的一面,因而在思想意识上就某一点或某些点来看,也就可能有某些相同,故而产生共鸣(如在民主革命中或在抗日战争中,各阶级的思想感情虽没有相似之处,但由于反帝、反封建与各阶级的利益  是一致的,所以对于表现这种思想的作品就能够产生共鸣);共  鸣可以而且往往只是某一方面或只在某一交叉点上产生,不同  阶级的人在世界观上、思想体系上是有严格区别的,谈不上相同,但并不排斥在个别问题上的部分相同,这也可以成为共鸣的思想基础。此外,还在于意识形态的发展存在着继承性,无产阶级虽然在整个思想体系上与过去的一切阶级有着严格的区别,但仍可以批判地吸收其中的某些进步思想,因而对于表现了这样思想意识的文学作品也就能够产生共鸣。  

上述这些归纳如果说还只是就一般情况而言的,那么具体  到优秀的古代文学作品,为什么经历了几种社会形态之后,还  能对我们产生艺术魅力——这也是认识共鸣问题的一个重要方  面。对于这一问题的论析,很多文章都有所涉及,其中胡经之的《为何古典作品至今还有艺术魅力》[20]专文对这一问题作了探讨,认为,古典作品对我们有着双重关系。那就是既有矛盾的一面,又有统一的一面。其矛盾在于;时代的久远,今人不可能也不必要再复返到古代社会;古典作家的思想感情也不会和我们相同。由于阶级的局限和认识的局限,他们对现实的认识和感受,和我们比起来,当然会有很大差别,而作为主、客观统一的古典作品也不可能与现代作品具有同一的性质。但是,从另一面说,优秀的古典作品和我们之间,在矛盾中却也有着统一的、一致的这个方面,这就是古典优秀作品除了具有谬误的一面以外,也包含有丰富的客观真理,而这种前人发现的客观真理,不但不与我们今天对现实的反映相矛盾,而且还是与之一致的、统一的地方。这种深刻的矛盾、惊人的一致,这就是古典作品对我们的双重关系。而那些传之不朽,真正富有艺术生命力的古典作品,却总是在这两重化的矛盾中闪耀出它的艺术光辉来。此外,由于古典文学作品本身客观存在着真、善、美以及丰富的生活经验,高度的审美能力,精湛的艺术表现技巧等诸因素,从而对我们产生艺术魅力并激起我们的共鸣。  

文争鸣在《古典文学的共鸣问题》[21]一文中,论述了古典文  学共鸣的条件、原因及区别等相关联的几个问题。认为,共鸣  是主观客观两个方面的原因造成的。从客观方面讲,文艺作品  要具有能够引起共鸣的客观因素,这就是作品的先进思想和完  美的艺术形式;从主观方面讲,要具有感受这种因素的条件和  能力,即主观能动性。无产阶级能够对古典文学产生共鸣,这是  因为优秀古典文学具有先进的思想内容和完善的艺术形式,有  能够激起思想感情激动的因素。此外,同人类具有对美感的继  承性和审美能力的稳定性、继承性有着密切关系。但作者同时  还指出,过去时代的文学作品,无论怎样伟大,总是带有这种  或那种时代和阶级的局限性,所以无产阶级在阅读优秀古典作  品时所引起的思想感情的激动同阅读无产阶级社会主义的文学  作品时引起的激动是不相同的,其区别在于,阅读优秀古典作  品只能在总的倾向上引起和作品中的思想感情一致。而对社会  主义优秀作品,不仅在总的倾向上与作品一致,而且在对作品  中具体人物、事件的感情上,也基本上和作者的态度一致。  

产生共鸣的条件和基础问题,除了上述种种因素之外,就作品本身的情况来说,不少论者还指出了许多复杂的情况,诸如由于文艺作品具有形象性这一艺术特征,用生动的艺术形象在思想感情上去感染与打动读者,影响读者的感情,发生潜移默化的作用,以至引起思想感情的共鸣,有些艺术形象体现了比较复杂的阶级思想,因此不同阶级的读者可以从不同方面得到共鸣;还有些文艺作品由于题材和体裁的特殊性,艺术形象的思想意义比较不固定(如寓言)或思想感情表现得不明显(如某些山水诗)读者则可以按照自己的理解来欣赏,或者加进自己的思想感情“改造”了原来的形象而产生了共鸣。在读者方面,也有很多因素影响共鸣,除思想观点以外,诸如读者的身世经历、修养和兴趣等个人因素,对共鸣也是有作用的,甚至往往影响着共鸣的广度和深度。  

在上述争鸣文章发表之后,柳鸣九又在1961年第6期的《文学评论》上发表了《再论共鸣现象的实质及其原因》,申述了自己的观点。认为分歧的由来主要是由于一些同志“对共鸣的涵义的理解过于笼统”所致。“我们固然说共鸣需要有相同的阶级思想感情作为基础”,但并没有说“感受、喜爱和一般的感动也必须要有这样的基础”,从人的“根本的精神活动 规律 和途径”来说,“这两种精神运动的规律和途径是不同的,一种是致。一种是两者有差异因而读者主观借用客观作品,或者说,主观在客观的作用下而自我演绎。而有些同志把基与前一规律的共鸣与基于后一规律的一般感动现象混同起来,因此,在他们讨论为什么产生共鸣的时候,有的则不切实际,有的则没有找到正确途径”。 

总之,在这次讨论中,虽然对共鸣的概念,产生共鸣的条件和基础,共鸣的作用和范围等一系列问题上,都存在着一定二歧,但从中也不难看出,就是在这些分歧中,也往往是同中有异,异中有同的。通过广泛深入的讨论,有些问题:比如共鸣需要相同的思想感情作基础,共鸣与理解、欣赏、喜爱等情感因素有区别又有联系,决定共鸣的是思想感情,但艺术的形象特点又有助于共鸣的形成和加强共鸣的程度等,大家的意见已基本趋于一致。

《文学评论》1960年第6期。

《文学评论》1961年第8期。  

《文学评论》1961年第2期。

《文学评论》1961年第1期。

《文学评论》1961年第4期。

《厦门大学学报》1961年第2期。

《文学评论》1961JP第2期。

《北京大学学报》1961年第4期。 

《文学评论》1961年第4期。

[10]见本书《五十年代讨论李煜词的评价问题》一文。 

[11]《文学评论》1960年第5期。  

[12]《文学评论》1961年第1期。  

[13]《文学评论》1961年第1期。

[14]《文学评论》1961年第2期。

[15]《文学评论》1961年第2期。

[16]《文学评论》1961年第4期。

[17]《学术月刊》1961年第3期。

[18]《学术月刊》1961年第8期。  

[19]《哈尔滨师范学院学报》1961年第1期。

古代文学问题篇(2)

鲁迅先生曾在文艺大众化问题的讨论中指出“文艺本应该并非只有少数的优秀者才能鉴赏”,“倘若说,作品愈高,知音愈少,那么,推论起来,谁也不懂的东西,就是世界上的绝作了”①。这句话对于古代文学的研究和传播也是适用的。中国古代文学作为传统文化中最重要、最具活力的一个部分,深刻而生动地体现着中国文化的基本精神,其在现代文化建设中的作用不言而喻。当前国学热虽然持续升温,但是古代文学受众范围比较有限,多数时候还是被束之高阁,这是影响其繁荣发展及文化建设功能发挥的最大绊脚石。近年来有些学者开始关注古代文学研究的当代性问题及学术普及工作,这些只是古代文学大众化问题上的一部分,对整个古代文学的大众化问题关注者甚少,存在缺失。因此,大众化问题应该是古代文学教研的出发点和目的地所在。

古代文学虽然离我们时代久本文由论文联盟收集整理远,但并不意味着它就应该是枯燥无味、曲高和寡的。很多时候,只要用心挖掘、品味,它就像一座古墓,充满了玄机和珍宝。研究成果就是其中的玄机和珍宝,它不是每个普通大众都能挖掘到的,但研究者能挖掘到。因此,本文所谈的古代文学的大众化,不是让每个人都成为学者,而是进行学术普及工作,使古代文化在大众文化中占一席之地,雅俗共赏。这并不是要降低标准,一味迎合大众低俗需求,而是通过古代文学的研究、传承、传播使大众文化植根于民族传统文化的土壤之中,提高大众文化品味。

一、表面的热火朝天与深层曲高和寡的落差

当前国学热持续升温,古代文学呈现出了繁荣的一面:越来越多的中小学开设国学启蒙课程,很多大学设立了国学班或国学研究院,北大、清华、复旦、人大等高校也曾纷纷开办国学班,全国几乎所有高等学校都开设了“大学语文”的必修课或选修课,众多“大学语文”课本中古代文学内容几乎都占绝对优势;古代文学教研和科研文章日增、研究角度、方法日益翻新,几乎到了“四海无良田的境地”②;一些研究者开始关注古代文学研究的当下问题,如俞香顺在《中国荷花审美文化研究》中提到“从文学与文化角度研究中国花卉也体现了古典文学研究的开放意识和当代意识”,“其研究的原动力或者说是归宿点都是为了提升当前博兴的‘花卉热’内涵,为了提高人民群众的审美品位,从习焉不察的花卉中去了解中华民族悠久深厚的文化传统,从而增强爱国信念和民族自信心”③。一些古代文学及文化研究者也由象牙塔默默无闻的教授走向公众成为学术明星,引起了学界和普通大众对于学术大众化、学者偶像化的纷争。电视、广播、报刊等大众传媒大量开设古代文学与文化讲座或讨论版块,受到大众的广泛欢迎和积极参与,如百家讲坛。各种形式的解读经典、改写经典成为时尚,解读、改写经典的图书也尤为畅销,如《人生若只如初见》自上市伊始,便进入卓越网图书排行榜前十名,《于丹〈论语〉心得》签售会后一个月内销量突破一百万册。很多优秀古代文学作品被拍摄成影视剧(如电影《孔子》《赵氏孤儿》等)且收视率一路攀升。以上使我们欣喜地看到社会大众对了解古代文学的热情十分高涨,古代文化经典也在逐渐走向人民大众。

但审视一下当前大众的阅读现状,中国古代文学正面临着前所未有的困境。据调查,“读过四大名著的大学生仅为5%,即便在中文专业的大学生里,这个比例也少得可怜”④,更别说在普通大众中的比例了。研究文章的读者更少,主要局限在学术圈内。书店里多数古代文学类书籍问津者甚少。如果大众了解古代文学多数靠讲座、影视剧、课堂讲授,缺少主动的原汁原味的文本阅读、品读,大众无疑只会徘徊在古代文学和文化的边缘,难以抵达精髓。目前媒体对古代文学的传播、包装、炒作明显存在偏差,受众也经常是一笑而过,并没有对精神起多大影响。大学语文课程也遭遇了前所未有的压力和尴尬局面⑤,古代文学课程也好不了多少。文本阅读不足容易使其走向低俗化和物质化,是影响古代文学传播质量的关键,成为国学热的硬伤。这注定目前的国学热只能是表面上的、隔靴搔痒式的。这些与当前急功近利的浮躁风气和人民大众物质化、功利化的生活态度,以及科技的发展,文化信息传播渠道的日益增多,书籍、报刊、电视、广播、电子网络等传媒手段令人应接不暇,文化消费呈现出前所未有的丰富多彩有关。与古代文学自身先天阅读障碍(社会文化背景、字音、词义等)有关。与学术界急功近利的浮躁风气存在、学术抄袭剽窃和模仿翻新等问题比较严重,学术文章的论述空洞、乏味,真正创新性、价值高、实用性强的研究成果少有关。可见,当前古代文学的大众化主要停留在表层,普通大众与真实的古代文学还有很厚的隔膜,大众对很多文学现象、作家、作品知之甚少,或者知其然而不知其所以然,或者存在一定的误差、偏差,难以抵达精髓。

二、里应外合,推进古代文学走向大众、大众走进古代文学

古代文学的大众化道路涉及面广且漫长。王长华、杜志勇提出:古代文学研究成果由研究者到普通受众一般要经历一个较长过程。从产生成果——同行专家学者认同——众多学者结合自身体会广播于众——渗透到大众喜闻乐见的通俗文化形式。⑥在此过程中以下方面值得注意:

1.整个传播过程都要注重实用性、通俗性、人文性和审美性,不断提升自身吸引力

首先,要注重挖掘古代文学的当下意义。所谓当下意义是指现代意义、实用意义。“中国古代文学研究,同样要考虑当下实际意义。古代文学的意义和内涵不是某一个人或某一个流派依据主观意志所规定的,而是结合具体的时代精神,不断注入新解。”⑦詹福瑞同时强调古代文学研究必须关注现实人生,“现实人生永远是文学研究的出发点和归宿点,古代文学研究也不例外”⑧。那么古代文学中有没有对今天依然特别有价值的东西呢?赵逵夫的《继承优秀文学遗产弘扬伟大民族精神》、李文英的《中国古代文学研究的现代意义阐释》等文章中有详细阐述。具体归纳如下:一是能为现代社会所倡导的社会准则、道德风尚、文化热点等追宗溯源,丰富发展其内涵;二是中国文学重人伦、重礼仪、讲“家国同构”“天人合一”以及其突出的抒情特色可以增进父子、夫妻、兄

弟、师徒、朋友等关系,是现代社会医治人情冷漠的一剂温补的汤药,如《论语》对于今人处理人际关系、人生价值观架构就有重要启发;三是大量描写自然,体现作者对生活环境深切关注,对大自然热爱的诗歌与散文不管是在思想内容上还是在表现手法上都体现了“天人合一”的特征,是对现代经济社会发展与环境破坏严重矛盾的一种呼救;四是大量表现作者闲情逸致、坦荡胸襟的作品,可以涤荡现代人浮躁不安的心灵,成为现代人舒缓压力、心灵安宁的一副安神剂。五是学习中国古代文学是深入了解中国传统文化的重要途径,可以使人端视自我心智,是提高人民群众的审美品位,提高人生修养的一种途径。作为学者或教师能够深刻认识、挖掘古代文学的当代现实意义,推进古代文学与现代社会生活结合,这样古代文学作品在每代人心中是常新的,在每个研究者笔下也是常新的,对每个读者也都是有吸引力、有实际意义的。

其次,无论是教研还是科研都需要注入人文关怀和审美体验,从而在提高人生境界、丰富情感上发挥难以替代的作用。古代文学本不应该是枯燥、难懂,甚至曲高和寡的,因为文学本身就是需要心灵沟通、情感体验与人生感悟。古代文学有时候就是一座古墓或曾经无比繁荣的古城,教学和研究的过程就是在探索、解密,研究者和教师需要在如何抓住观众好奇心理、如何倾注情感上下功夫。很多当代学者会有这样的共鸣,以前的很多研究者(如叶嘉莹、顾随等),都是带着浓厚的学术情感、文化情感开展教学和研究的,而今天还有多少学者带着浓烈的情感进行教学和研究并体现这种情感和担当的呢?有了情感,古代文学就有了血和肉,就是活生生的了,就是通俗而不低俗的了。通俗的背后往往需要有研究者艰辛而高深的学术支持。所以,在古代文学的传播过程中如何通俗的同时又不低俗值得我们深思。

第三,可以多编著一些通俗的古代文学知识读物,多写一些普及性文章,新编选一些适合当下的总集、别集,使古文底子、社会文化背景隔阂不再成为读者阅读的障碍。文学研究者应该担负起将深奥难懂的经典通俗化、生动化的重任。20世纪80年代,古代文学各领域里著名学者撰写了一套普及古代文学知识的读物——《中国古代文学基本知识丛书》。叶嘉莹先生也曾萌生过普及古代诗词的愿望并身体力行,2007年中华书局和北京出版社推出了根据她上课或演讲而整理的录音稿,主要是面向社会大众的普及读本,包括《唐宋词十七讲》等。2013年首届“诗词中国”传统诗词创作大赛上中华书局出版了《诗词写作常识》《诗词格律》《怎样赏

诗》等“诗词中国”普及读物。这些书籍对于普及古代文学知识起到了很重要的作用,但是总体量少,宣传力度不够,受众范围有限。我们至今背诵的经典唐诗依然沿用清人孙洙辑选的《唐诗三百首》,两百多年过去了,它是否还适合当下的审美需要值得质疑。结合当下编选新的《唐诗三百首》及其他总集、别集也是极有必要的。学术普及意识在整个社会还没有引起足够的重视,部分学者也不屑为此事。所以,学者们躬下身来,有意识的以老百姓喜闻乐见的形式、喜欢的语言多编写一些古代文学通俗读物、结合时展多编选一些集子是非常有意义的。

2.从受众方面看,要培养与引导并重,要处理好普及与提高的关系

一方面要“培养成熟的受众群体”⑨。受众文化和文学选择能力高低直接影响古代文学传播质量。历史上的文学大众化,繁荣了文学发展的同时也隐藏了对文学发展带来的致命伤害,主要表现在降低文学审美水平和质量上。为避免或缩小这种伤害,培养高素质的受众群体,加大对大众阅读的引导尤为重要。学校教育应该更加重视文言文阅读训练和古代优秀文学作品的学习,承担起培养成熟受众的重任。研究者或教育部门可以有意识的做些阅读引导工作。1997年北京大学哲学系举办了读书文化节活动,主要目的是倡导读书风气、指导读书门径,由此产生了季羡林、张岱年等国内54位著名学者联合推荐的《人文经典应读选读书目》。可是十余年过去了,这样有力的引导工作我们却没有继续做好。各个层面有意识的进行传统文化、古代文学的宣传也很有必要,如在各种宣传品上印古代诗词名句、经典名篇名句,在城市街道旁印刷图文并茂的古代文学名篇。

3.充分利用现代媒体,使古代文学走出学术圈,走向社会大众

现代网络、传媒高速发展,深刻地影响着人们生活的方方面

面。尽管目前其对古代文学的影响远不如其他领域深刻,偶尔还有些负面影响,但是在古代文学大众化的道路上我们不能无视或回避。在评议百家讲坛时有人说“高雅文化与现代媒体联姻,便找到了一种覆盖面最广和受众人数最多的现代传播的载体”。古代文学文本及其研究中的艰难晦涩往往为广泛传播带来困难,而电视作为大众传播媒介中受众面最广,观众平均教育水平相对较低的大众化传播媒介,恰可以弥补文字传播的不足。电视、电脑等媒介集图像、声音、文字等多种艺术手段为一体,具有很强的包容性,能把高雅文化中用语言塑造的间接形象转换为直观的视觉形象,能用通俗生动的方式消除文字那种需要通过接受教育才能理解的间接性,使观众容易接受,因而能扩大传播的广度。在这样一种现实趋势下,以高雅文化为内核的经典文学文化借助现代传媒引起了人们的关注和兴趣,也就实现了高雅文化的大众传播。在网络化的今天,如何扩大古代文学与现代媒体的结合度值得思索。

吟诵、歌唱、说唱、讲唱、演唱等是古代文学较为常见的传播方式,对当前的传播依然有现实意义,《一剪梅》《虞美人》《雨霖铃》等被谱成曲后,其传唱之广泛几乎到了无人不知、无人不唱的程度,通过传唱大众既娱乐了身心,又获得了古诗词意蕴美之熏陶。今天,我们也不妨借鉴历史,重新为诗词谱曲,以古代小说等文学作品为基础编写剧本、歌词。

古代文学问题篇(3)

一、在串起旧知的基础上拓展知识,使得古汉语教学与中学文言文教学有机结合

师范院校在讲授古代汉语常识时,应尽量联系中学文言文的例子,这样,学生学起来觉得熟悉,既温习了旧知,又拓展了新知。

在联系中学文言文知识的时候,应注意把中学相关文言知识作为一个整体来把握,并以此作为进一步学习的基础。例如中学课本《山海经夸父逐日》对夸父的解释很简单:夸父,古代神话人物,但在《核舟记》中对虞山王毅叔远甫刻的注释则为:甫,通父,男子美称,多附于字之后。在学习古代汉语文选《夸父逐日》时,则应在此基础上把这些中学己有的知识串起来,进一步说明父的用法,既要说清父在古代是用在男子名称后而的美称,又要说明此用法又常写作甫

有的篇目中学课本有,而大学教材没有入选。这时教师在讲授古汉语课程相关知识点时,应联系中学学过的旧知。如《木兰诗尸雄兔脚扑朔,雌兔眼迷离,中学教材对扑朔的解释为:据说,提着兔子的耳朵悬在半空时,雄兔两只前脚时时动弹,雌兔两只眼睛时常眯着,所以容易辨认。扑朔,动弹。迷离,眯着眼。在讲授古代汉语课程知识点古无轻唇音时,就可以在这个认知的基础上,列举其他几种观点,相互比较,从而深化认识。据刘成德先生概括,对于扑朔的理解主要有以下几种:(1)兔走足缩之貌(张玉谷《古诗赏析》;(2)跳跃貌(余冠英《乐府诗选》);(3)扑腾,乱动的样子(北大中文系编注《魏晋南北朝文学史参考资料》);(4)貌蓬松的样子(朱东润《中国历代文学作品选》)。《尔雅》郝s行义疏指出,扑朔与扑檄、扶疏、朴簌同一语源。树木丛生的样子为扑檄,枝叶丛生的样子叫扶疏,鸟兽的羽毛丛生的样子为扑簌、扑朔。对一个初中的学生来说,从语境出发,从易于理解的角度看,(3)更易于理解(这恐怕是中学教材采用这种解释的原因所在)。但从语源的角度看,显然,朱东润的解释是较妥当的。这样,在串起旧知的基础上拓展新知识,更能激发学生学习的兴趣,提高学习效率。

此外,在讲授古汉语修辞方式时,也可以多联系中学文言文内容。上例雄兔脚扑朔,雌兔眼迷离一句的修辞也可以在原有知识的基础上作进一步讨论。例如有人认为句中扑朔与迷离互补为义,即雄兔与雌兔均有脚扑朔、眼迷离的习性,这才难以区分雄雌。这样的说法对不对?联系下文两兔傍地走,安能辨我是雄雌讨论,就可以得出正确的理解。这样的讨论是在中学己有知识的基础上展开的,可以加深学生对相关知识的理解。

又比如在讲授古代汉语中有关对仗的知识时,不妨联系高中语文第二册《滕王阁序》课后练习。该课后练习五指出:课文中有很多对偶句不但上下句相对,而且在一句中自成对偶。如落霞与孤鹜齐飞,秋水共长天一色,落霞对孤鹜,秋水对长天。这种当句对的句式,是王勃骄文的一大特点。学习新知,与己有知识相联系,可以使得学生对对仗的基本类型有更深入的认识。

二、在新旧知识对比的基础上,使学生知其然更能知其所以然

古代汉语作为一门工具课,其任务是通过这一课程的学习,使学生能更好地掌握古代汉语,培养其阅读古籍的能力。作为师范院校,还应考虑如何运用这一工具提高中学文言文的教学水平。王力先生指出如果只熟读一些作品和掌握一些常用词,而没有关于古汉语的基本理论知识,那就不能融会贯通,概括全而,中学文言文的解释多属随文释义,多为语境义,显得零散,缺乏系统性。这就要求师范院校在进行古代汉语教学时,一方而,要尽可能联系中学己学知识;另一方而,在新旧知识对比的基础上,加强系统性教学,要使学生知其然更能知其所以然。

中学对字词的用法一般只要求掌握语境义,因此对通假字、古今字不作严格区分。例如,中学课本对通假字一般以通来表明,如《勾践灭吴》三年释其政,课本的注释是政通征,征税。但有的古今字则也用通来说明,如《烛之武退秦师》失其所与,不知知通智。古今字则有的加以说明,如《论语十则》不亦说乎课文的注释为说,悦的古字,愉快。但更多的时候并不注明,例如高中第一册《烛之武退秦师》共其乏困共同供,供给;秦伯说,与郑人盟说同悦。《勾践灭吴》令壮者无取老妇取同娶。师范院校古代汉语教学则要系统讲授相关知识,要求严格区分通假字、古今字、异体字。因此,在古汉语教学中一方而应该讲清古今字与通假字、异体字的区别,同时也应讲清中学课本这样处理的原因所在。这样既可以让学生很好地掌握古代汉语相关知识,又可以使他们明白中学文言文教学因为教学对象、教学要求的不同,不能照搬大学古代汉语课程中的相关术语。

中学文言文有不少词类活用的典型用例,但一般只是随文注释,并未明确说明是哪一种类型的词类活用。我们在讲授古汉语常识之词类的活用时,就可以举这些例子,并且要让学生知道中学文言文为什么这样注释。例如,中学《寓言两则》(《韩非子》、《淮南子人间训》片段)对智子疑邻的解释是:智,聪明,这里的意思是以为聪明。《狼》中对犬坐于前的解释:像狗似的蹲坐在前而。《大道之行也》对故人不独亲其亲,不独子其子的解释:亲,用如动词,以为亲;下文子其子中的第一个子也是动词。中学教材并没有细致分析这些词原来是什么,又活用为哪类,更没有作进一步的理论概括(中学无此必要)。而大学古代汉语的学习则应使学生知其然亦知其所以然。以这样的例子来加以说明,并且加以理论概括,不仅可以帮助学生掌握相关理论知识,还可以深化学生对中学教材的认识。

又如《木兰诗》中的句子:东市买骏马,西市买鞍鞘,南市买髻头,北市买长鞭、将军百战死,壮士十年归、开我东阁门,坐我西阁床、当窗理云鬓,对镜帖花黄,以上句子课文并未注释,然而课文练习二翻译下列句子,注意上下句的意思是互相交错、补充的,其实己暗含互文的特点。虽然王力版、郭锡良版古汉语教材均未选入《木兰诗》,但我们在讲授古代汉语关于修辞方式的相关内容时,可以举这个例子,结合相关知识,使得学生深入理解相互交错、补充的内在含义。

再如:中学课文《庄子秋水》对望洋向若中望洋的解释是仰视的样子,而郭锡良《古代汉语;+望洋:叠韵连绵词,仰视的样子少仲尼之闻中学课文的解释少,动词,小看,而郭锡良《古代汉语》注释为少,形容词用作意动,觉得少通过这样的对比,结合系统性教学,就能使学生知其然且能知其所以然。

三、应明确高校古代汉语教材语法体系与中学语法体系的区别

古代汉语教学,少不了一些语法术语。然而,由于古代汉语教材语法体系与中学语法体系不同,这既给学生带来不小的困惑,也给古汉语教师带来难题。

例如:高中课文《师说》的注释:师者,所以传道授业解惑也者,助词,用在主语之后表示判断;夫庸知其年之先后生于吾乎之,结构助词,无实在意义。这里的者、之的说明均不同于古代汉语课本。虽然王力、郭锡良两种版本均未选《师说》,但在通论及文选中郭锡良等把者看作代词,者在主语的后而复指,引出谓语;之郭本看作连词,王力则看作介词。

对这类现象,在古汉语教学时不能回避,相反,应明确指出这是因为语法体系的不同造成的,告诉学生这是人们对同一现象的不同认识。这里需要特别指出的是,语法体系的不同固然需要指出,且可以略加介绍,但不需要详谈,更不必深入研究,以免增加学生负担。

此外,在对师范生讲授古代汉语语法知识时,除了尽量多举中学教材中出现的例子外,对中学教材中出现但没有讲明的语法术语,也应予以明确说明。这显然有助于学生系统深刻地掌握相关语法知识。

例如:高中语文第二册《师说》的注释:师者,所以传道授业解惑也所以,用来的,的凭借,跟现代汉语中表因果关系的所以不同。在古汉语教学时,除明确讲明古代汉语所以的两种主要用法外,还应指出:古汉语所以是代词加介词构成,而现代汉语的所以则己经发展成为一个连词,不再是代词加介词。

四、讲授古代汉语知识时,既要注意其系统性也要注意补充教材之外的相关知识

讲授古代汉语知识,既要注意其系统性也要注意补充教材之外的相关知识,这样,才可以使学生更好地理解以前学过的知识。对于教师来说,能更好地把古代汉语教学与中学文言文教学衔接起来。

例如:中学课本对辛弃疾《西江月》听取蛙声一片的解释取,助词,用在动词后表示完成,可释为得、着。古汉语教材未选辛弃疾的这首词。但是在讲授古汉语的词类知识时,我们可以提出疑问,即古代汉语教材为什么没有涉及取的这类用法?这就关系到古代汉语课程的研究对象,更涉及汉语语法史的相关内容。古代汉语课程的研究对象主要是以先秦口语为基础而形成的上古书而语以及后代用这种书而语写成的文言,而这种文言中取是没有时态助词用法的。时态助词在汉语历史的长河中,有一个逐步的发展过程,并不是一成不变的。适当补充汉语史的基本知识,让学生建立语言发展的观点,既深化学生的认识,也使得古汉语教学与中学文言文教学有机结合起来。

作为师范院校的古代汉语课程的教师,不仅要对大学古代汉语的教学内容、教学目标、教学要求做到心中有数,也要对中学文言文的教学内容、教学目标、教学要求了然于胸。国家教委师范司颁布的《汉语言文学教育专业教学大纲》中明确指出:古代汉语课是高等师范院校汉语言文学教育专业的一门基础课,本课程的学习目的是掌握古代汉语基础知识,提高阅读古籍的能力,批判继承古代文化遗产,并运用有关知识进行文言文教学,提高中学文言文的教学水平。这也要求师范院校的古代汉语教师,不能只顾自己的教学体系而无视中学文言文实际。据柳士镇先生统计,以2003年人教社中学课本为例,课内外合计,中学阶段学生接触到的古诗文总数约在250篇(首)以上。中学这么多的古诗文学习内容,理应成为高校古代汉语教学很好的铺垫。

因而师范院校的古代汉语教师对中学文言文有哪些篇目、中学生己经掌握哪些文言实词、文言虚词和文言句式,应做到心中有数。这样将大大有助于古代汉语教学,才能真正把古代汉语教学与中学文言文教学有机结合起来,也有助于提高师范生将来的中学文言文的教学水平。

古代文学问题篇(4)

关键词:古代汉语、调查问卷、教学改革

为了进一步提高西南大学的古代汉语教学的水平,保质保量的完成国家免费教育师范生的任务。我们利用课余时间,进行了关于古代汉语学习方面的问卷调查。此次问卷,调查的对象是西南大学汉语言文学专业(师范)09级,10级的学生,其中09级一半左右的学生已经参加过学校组织的教育实习。本次问卷着重针对古代汉语学习的兴趣、习惯、主要障碍、及对古代汉语与以后教学的重要性认识进行了调查。

一、 关于古代汉语的学习兴趣

尽管调查对象都是中文系的学生,但令人惭愧的是,大家对学习古代汉语的兴趣普遍不高。在“你喜欢《古代汉语》吗?”这一问题中,只有36.72%的学生选择了喜欢,选择“不喜欢”和“讨厌”的占了接近10%。这一结果不容乐观,就连师范专业的“准”语文教师们都不喜欢古代汉语,以后怎么教好学生们的文言文呢?本人的这一疑问,也在后面的统计数据上得到了证实,“在文言文教学中,你作为老师面临的最大困难是——”这一问题中,36.60%的实习教师认为是学生的学习兴趣不够,积极性不高。作为一名教师如果自己都不喜欢古代汉语,怎么去带动学生的学习兴趣呢?到底是什么导致同学们学习古代汉语的兴趣不高呢?

在“不喜欢学习《古代汉语》最重要的原因是:——”这一问题中,56.25%的同学选择了学习内容本身枯燥无味、艰涩难懂,也有31.25%的同学选择了学习过程枯燥无味。通过这一调查结果看出,目前“古代汉语”的教材编写及教学过程是存在问题的。依据本人学习古代汉语的经历,本人认为是教材过于陈旧。时代在发展,古代汉语的研究也是与时俱进,不断地发展。可我们的教材还是1998年(修订版)的老教材,难免让学生触眉头。在古代汉语的教学方面,一是课堂教学主要以灌输法为主,缺乏活力,课堂氛围沉闷;二是联系实际不够,教学缺乏应用方面的吸引力,与现代生活联系不紧密,导致同学们学了之后,无用武之地。三是学习古代汉语的途径过于单一,主要依靠课堂教学,很难提起学生们的兴趣。在“你古汉语的知识最主要的来源是:”这一问题中,其中79.93%同学选择了课堂教学。很显然,单靠“老师教,学生学”这一传统模式,是不可能激发同学们学习的热情。目前,古代汉语教学面临的迫切问题就是如何激发学生的兴趣。

二、 关于学习古代汉语的障碍

首先澄清一个问题:学习古代汉语有困难,有障碍,但不等于没兴趣,不喜欢。所以本人并没有把学习古代汉语的障碍与学习古代汉语没兴趣混为一谈。在“你认为《古代汉语》这门课程难学吗”这一问题中,有44%的同学认为难,48.03%的人认为一般。也就是说即便是真心喜欢古代汉语这门学科的学生也觉得它是有一定难度的。那到底是什么成为了同学们学习古代汉语的绊脚石呢?

1. 语法首当其冲

在“你的古文阅读最大的障碍是什么”这一问题中,30.03%的同学选择了词义理解,34.23%选择了语法,33.33%选择了虚词用法。从这一问题的统计结果看,词义、语法、虚词似乎是势均力敌的。但在“按难易等级由高到低排列”这一问题中,83.33%的同学是按照“语法-虚词-词义”这一顺序排的。由此看来,在学习古代汉语的学习中最大的障碍应是语法,其次是虚词,再次是词义。

2. 古文阅读量不够

在“你平时看的课外书偏重于”这一问题中,只有15.12%的同学选择了古文经典。在“进入大学后,你主要阅读了那些古文经典”中,排在前四位的依次是《论语》、《诗经》、《史记》、《庄子》。这一统计结果看似是让人欣慰的。难道真的是同学们在课下认真阅读了这些经典吗?其实,不然。真正了解中文系专业的人会发现同学们之所以阅读过这些经典是因为像《论语》、《史记》、《诗经》、《庄子》都是在古代文学的文选中出现的。其中大多数同学是“被”阅读的。除了这些古代文选中已选的,接下来同学们读的最多的便是四大名著,严格上说不能是古文经典的古代白话作品。同学们古文阅读的匮乏可见一斑。在古代汉语课上学过的语法、虚词等方面的知识,只有在同学们阅读古文的实践中才能应用巩固。只学习语法、虚词,却不去阅读,就好比纸上谈兵,古代汉语的水平是很难提高的。

3. 没有形成良好的古文阅读习惯

在“你阅读古诗文时遇到不认识的字或不懂的问题经常怎么办?”这个问题中,大约40%的同学选择了猜读或凭感觉理解及跳过去不读。这也反映出部分学生功利心太强,急于求成的心理,不能去精读经典。

三、 关于古代汉语的重视程度

从统计结果看,对古代汉语的重视程度还是有待加强。“你认为你的古代汉语能力和今后的教学密切相关吗”这一问题中,有大约15%的同学选择了关系不大或不相关。这也表明部分同学认为古代汉语是没用的,也提醒我们古汉语的教学应与中小学文言文教学相联系。调查中还发现同学们关于古汉语方面的书籍太少,有31%的同学根本没有,有的也仅局限于古汉语的词义方面;语法、虚词方面的书籍少得可怜。以这一情况来看,同学们对古汉语学习的重视度还是不高而且有些盲目,缺乏引导。

本次调查问卷中,唯一让老师们感到欣慰的是,广大同学运用古汉语的能力比运用英语的能力要高很多。这说明,我们古汉语的教学尽管存在很多问题,但还是有效果的。

四、 对古代汉语教学方法、教学内容等方面的建议

1.改革课堂教学“满堂灌”的现状,采用互动式教学方法,让学生参与其中。

2.使用多媒体教学。利用现代手段将枯燥的知识声情并茂地传授给学生。

3.充分利用现有的网络平台,鼓励学生利用课余时间在网络平台上完成任务。

4.讲练结合,及时复习。老师应适当布置作业,形式应灵活多样。

5.教学内容应联系生活,联系方言。让学生们学以致用,在运用中激发学习古代汉语的兴趣。

6.注重与中学文言文教学的联系。作为师范院校的古代汉语应与中小学文言文教学密切联系。让学生们体会到学好古代汉语对教好中小学文言文的重要性。

7.更新教材,精心选择教学内容。改变教材“白纸黑字”的排版模式。在文选方面要兼顾到学生兴趣和古文经典。

8.扩大学生的阅读量。阅读先行,丰富感性认识。鼓励学生多读文选,可由教师推荐和学生自选相结合的方式。

9.增加关于语法、虚词方面的课时,精讲慢练,引导学生克服古文阅读的障碍。

10.引导学生养成良好的阅读习惯,推荐学生关于古汉语方面的书籍。

11.通过听报告会,试讲中学文言文,及古汉语知识竞赛的方式激发学生学习古汉语的兴趣。

通过这次关于古代汉语学习方面的调查,我们看到了西南大学的学生在古代汉语学习方面的诸多问题,及对我们古代汉语教学提出的新要求。一方面,我校的古代汉语教学需要改进;另一方面,作为学生我们也要高度重视古代汉语的学习,以传承中华文化为己任,以无限的热情投入到古代汉语学习中去。

致谢:感谢西南大学王春玲老师在论文的写作及调查问卷的统计方面给予的帮助及指导。(作者单位:西南大学)

参考文献:

古代文学问题篇(5)

【内容提要】当前古文论研究领域存在着若干需要清理的问题,例如因“失语症”的恐惧而引发的“现代转型”问题、现代阐释者究竟能否揭示古文论话语本真含义问题、我们研究古代文论对今天究竟有什么意义的问题,以及我们应该采取怎样的方法来对古文论问题进行有效的阐释,等等,本文即就这些问题发表个人的看法。

我们为什么要研究古文论?古代文论话语所暗含的文化意蕴对今天是否具有积极意义?准确把握古文论话语的本真意义是否可能?作为阐释主体,我们需要怎样的态度和方法?换言之,阐释主体应该如何确定自己的阐释立场?这些都是每一个古文论研究者不能回避,却又不易解决的问题。本文就这些问题谈一点粗浅的看法,以期得到方家的指正。

一、在对待古代文论的态度上存在的主要问题

在正面阐述个人的观点之前似乎有必要对当前古代文论研究中存在的一些具有普遍性的问题进行简要评述。

首先是所谓“失语症”的问题。“失语症”这个提法本身即具有极为重要的象征意义——它表征着二十世纪以来几代中国学人的一种“基本焦虑”。这可以用一个简单的例子来表述:一个在智商与勤奋方面都足以傲视邻里的家族穷数代之力积累了大量钱币,本想凭此发家致富、光耀门楣,却不料一夜之间改朝换代,旧币贬值,新币坚挺。其痛心疾首是可以想见的。这个家族中当然也会有人适应潮流,去积极获取新币,但当他偶然看到那盈箱满箧的旧币时,心中的苦涩毕竟是在所难免的。他们做梦都想着有朝一日旧币会忽然重新获得价值。从洋务派的“中体西用”到国粹派的“中西会通”;从新儒家的“中西互为体用”到当下学人的“现代转换”,均可视为这种“基本焦虑”的话语显现。现代学人的这种苦苦寻求也许无补于事,也许幼稚浅薄,有的甚至可能近于荒谬,但他们上演的都是悲剧而非喜剧。这种悲剧不是他们个人的而是历史的,是人类不同文化类型演变、碰撞的产物。

与“失语症”的提法一样,“现代转型”也是现当代学人“基本焦虑”的话语形式。从纯理论层面上看这一提法是完全合乎逻辑的——古代的文论话语资源经过现代阐释与改造,从而建构成一种新型的、中西和璧的、既有现代精神,又有传统意蕴的文艺理论话语系统。这是多么令人振奋的理论建构呀!但是这一建构工程所面对的难题却是难以解决的——我们面对的绝不是孤立的古代文论,而是整个中国古代文化。因为中国古代文论是与作为整体的中国古代文化血肉相连的。在价值观念上,古代文论的基本范畴无不可以视为古代文化基本旨趣的醇化(审美化)形式;在思维方式上,古代文论更是古代文化的集中体现。这就意味着中国古代文论的“现代转型”问题实质上也就是整个中国古代文化的“现代转型”问题。

但是问题的复杂性并不意味着“现代转型”的话题是毫无疑义的。中国古代文论的“现代转型”与中国古代文化的“现代转型”一样,绝对是有着重要理论的和实践的意义的话题。这可以从两个方面来说明:其一、事实上中国古代文化与文论早已处于“现代转型”的过程中了。谁要说我们现在完全生活在外来文化之中,那当然会被斥为痴人说梦。但我们毫无疑问也不是完全生活在传统文化之中。那么我们生活的文化环境是什么?正是处于“现代转型”中的中国文化。这种“转型”也许是不自觉的,但却是实实在在地存在着的。其二、在自己立足的现有文化基础上去选择、吸取异质文化中合乎需要的因素正是当下中国学人面对的最重要的任务,而且是无法推卸的任务,除非他放弃言说的权利。这一任务的根本性质不是别的什么,正是中国传统文化的“现代转型”。

这就是说,不管你承认不承认、愿意不愿意,“现代转型”都是中国文化演变的必然趋势。这种必然性不是任何阐释主体所给予的,也不是他们所能够给予的,而是生活方式的演变所决定的。我们与古人在文化上的差异究竟有多大?这个问题的准确答案不能在话语层面上找到,只能在我们的生活方式与古人相比所发生的那些变化中找到。同理,我们的文化究竟在多大程度上继承了古人的文化这个问题,也只能在我们的生活方式与古人的生活方式所具有的相同之处中方能找到答案。但是,“现代转型”的这种必然性并不意味着言说主体在这里没有任何自主性可言。生活方式的作用是通过言说者的文化选择与话语建构来实现的。情况是这样的:不同层面有不同的决定因素——在言说主体与先在话语资源的关系层面上言说者是当然的决定因素,他在选择哪些话语资源以及如何改造这些资源以完成新的话语系统等等方面拥有绝对裁决权。旁人的意见对他来说最多是具有参考价值而已。然而言说者何以如此言说呢?在言说者的生活方式与其言说方式的关系层面上生活方式则起着决定性作用。一个时代的生活方式决定着人们的需求指向,从而也就决定着言说者言说的兴趣指向。任何言说本质上都是对一种召唤的回应,而这种召唤最终是植根于生活方式中的。

所以中国古代文论或中国古代文化的“现代转型”是一个有意义的话题,因为这不仅是必然的,而且是每一个言说主体都应该主动参与的。如果我们认真检视一下当下文艺理论与文学批评的实际情况,我们或许会惊讶地发现,原来中国古代文论的影子是呼之欲出、随处可见的,并不像我们想象的那样是久已逝去的东西。我们且不说在书法及中国画的评论方面所用之核心概念直接就是从古代画论、书论中拿来的,即使是那些满篇现代学术用语的理论或批评文字大都在骨子里依然是中国式的。这主要表现在价值观念与运思方式两个方面。价值观念涉及审美趣味、艺术理想等问题,这些方面的“中国特色”明明白白地摆在那里,根本无须论证。运思方式方面中国式的经验主义:感悟、内省、归纳、直觉、类比等方法依然占据着重要地位。

在如何对待古代文论的问题上,当下还有一种十分普遍的观点,这就是阐释的相对性问题:许多论者认为:对古代文论的阐释永远不可能揭示其本真意义。这种观点不是土生土长的,而是在二十世纪以来西方的历史哲学、哲学阐释学的影响下产生的。从克罗齐“一切历史都是当代史”、克林伍德的历史的“构造性”及“历史就是思想史”之说,到海德格尔的“前理解”、伽达默尔的“效果历史”与“视界融合”、利科尔的“间距化”与“解释框架”,再到海登·怀特的“喻说理论”,这些阐释观点都倾向于强调阐释的主观建构性,甚至文本的独立性,而对于是否存在着历史的“本来面目”则表示怀疑。在接受了这种阐释观点之后,我们的阐释者们在面对中国古代文化(包括古代文论)的话语资源时也就不再寻求什么“本真意义”,而是主张将研究当作一种纯粹的建构活动。

那么,我们应该如何面对这样一种阐释学倾向呢?如果先行否定了阐释主体接近阐释对象的可能性,阐释本身是否还有意义?我以为这里还是有一个层次与程度的问题。对阐释对象必须划分为不同层次,对不同层次采取不同的阐释态度。就中国古代文论这一阐释对象而言,我认为至少应该划分为三个层次:知识、意义、价值。作为知识层次的古代文论话语毫无疑问具有客观性,因此也要求阐释活动的客观性。这里无须创造与发挥,不容许主观因素存在,主观就意味着虚假。例如“诗言志”之说是何时由何人在什么著作中提出的?这是知识层面的问题,正确答案只有一个,不能有第二个。对于这个阐释层次来说,阐释就等于发现,与自然科学并无根本性区别。阐释对象的意义层次是指作为能指的古文论话语所负载的所指——含义。对意义的阐释本质上即是理解。理解虽然不包括主观表达的意思,但阐释对象已不像知识层次那样仅仅要求着主体去伪存真式的发现,而是要诉诸主体的知识结构与趣味。这就不可避免地使阐释活动带上一定的主观性色彩。例如,“风骨”这个概念的准确含义究竟是什么?历来阐释者可谓多矣,但迄今并无完全一致的理解。为什么会出现这种情形呢?这当然也是由于古人没有为这个概念下过明确的定义。但即使有明确的定义,理解的差异也是必然存在的,只不过程度上会有所不同而已。谁也没有办法给出一个人人认可的界说来。阐释活动的这种情形并不意味着主体与对象之间的阐释关系完全是任意的,毫无规定性可言。事实上,人们对“风骨”这类概念的理解总是有着大体上的一致性,差异都是在一定范围内存在的。这就说明,阐释活动中对意义的理解是一种阐释主体与阐释对象的融合过程,但客观性因素明显要大于主观性因素。概念的含义虽然不像概念的发生那样毫无阐发余地,但毕竟也有着基本规定,也不允许随意阐发。对这个层次的阐释对象来说,阐释主体应该采取的态度也应该是努力接近概念的本来含义,而自觉地抑制主观任意性。

最麻烦的当然是价值阐释。即使是古人也很难对“吟咏情性”与“以意为主”两种不同的诗学主张作出令人信服的价值判断。在古今或中外对比中来做价值判断当然要容易一些——阐释主体可以用通行与否来作为评价标准。但同样也难于在“典雅”与“浅俗”、“灵韵”与“震惊”这样截然不同的风格或效果之间分出高下。这是因为,在这里阐释的主观性居于阐释活动的主导地位。这种阐释的主观性不能理解为纯个人的好恶,而应看作是文化语境的差异所给予的。古代文论的价值取向与整个古代文化的价值取向相关联,因而也是与古代文人生存方式直接关联的。而阐释者的评价标准则是今天的文化语境的产物,是与他们当下生存方式相关联的。这种文化语境的错位就造成了价值阐释的主观性与相对性。然而也正是由于价值阐释的这种特点,才使得古代文论话语有可能进入到现代文艺学理论的建构中去。而且,西方现代哲学阐释学与历史哲学主要是对实证主义历史研究的反拨,其所怀疑的是“历史真相”,认为历史实际上都是存在于文本中的,也是一种叙事,是话语的建构,过去发生过的事情不是未曾存在,而是无法复现了。而我们对中国古代文论的阐释所面对的并不是历史事件,而是思想观念,是精神趣味,它们蕴含在古文论话语中,是可以通过阐释活动而把握到的。

从以上论述中可以看出,阐释对象的不同层面对于阐释活动具有不同的制约性。价值层面不要求阐释活动纯粹的客观性,知识、意义层面则基于本身的客观规定性也要求着阐释活动远离主观阐发而趋向客观发现。所以笼统地强调阐释的相对性不仅会导致对阐释意义的怀疑,而且也是不符合实际情况的。

二、古代文论研究的现代意义何在

如何对待古代文论还不仅仅是研究方法的问题,我们一旦对这个问题进行思考就立即会发现,研究目的,即为什么研究古代文论也是一个没有得到解决问题。而且,许多方法上的迷误都是因为这个更为根本性的问题没有得到解决之故。对于坚持“失语症”及“现代转型”的论者而言,研究目的是很明确的——古为今用,让古代文论话语进入到现代文艺学的话语建构中去。这种目的无疑具有合理性,因为任何文化的延续发展都是以对原有话语资源的继承与改造为前提的。但也正是由于这种合理性太明白直露了,所以任何以此为目的的话题都令人感觉是没有必要言说的。那么“失语症”与“现代转型”作为话题的存在依据何在呢?如前所述,它们表征着现代中国学人的一种“基本焦虑”,这才是这类话题的真正意义所在。具体而言,“失语症”与“现代转型”都暗含着这样的一种潜台词:在现代文学理论与批评话语中,中国固有的文论话语应该占到足够的份额!而其更深一层的潜台词则是:中国数千年的文化应该在当今世界文化体系中占有足够的份额!

由此可知,如何面对中国古代文论这样一个看上去纯粹的学术话题实际上却包含着远为丰富的内涵——民族精神、权力意识、自尊与自卑、抗争与超越等等。也就是说,我们如何看待中国古代文论的问题实际上也就是如何看待中国古代文化的问题。也就是追问曾经灿烂辉煌的中国古代文化学术在今天究竟是业已废止的旧货币,还是有待开采的宝藏的问题。答案到哪里去寻找呢?在理论上说,我们的古代文化当然是人类共同的宝贵财富,但是如何来证明这一点呢?

作为符号系统的文化体系无论如何宏大辉煌也无法自己证明自己具有存在的合法性。正像文化是人类生存需求的产物一样,文化的合法性也只有人类生存的需求可以证明。对于现代中国人来说,并不是存在过的古董都具有阐释价值。与当下人类生存意义、生存方式毫无关联的文化因素是不具备存在的合法性的——曾经有的就丢掉它,尚未出现的就不要去创造它。人类文化史的发展证明,那种无关于,甚至有害于人类生存的文化因素总是缠绕着人们,需要人们去自觉地加以辨别与摒弃。这就意味着,文化的选择问题也不是纯粹的理论问题,而是实践问题。对文化合法性的最终裁决者应该是人类共同的生存需要。这样一来问题就复杂起来了:对古代文论的阐释联系着对整个中国古代文化的阐释,而对中国古代文化的阐释又关联着人类生存的意义问题。这就是说,对古代文论的研究在最深层的意义上应该是对人的研究。这种研究的意义是超学科的,是关乎古人与今人在生存智慧上的对话与沟通的。那么应该如何理解这种作为人的研究的古代文论研究呢?

这种研究要求阐释者不能将古代文论仅仅视为按照一定规则而形成的编码系统,而是要将其当作一种生存方式、人生趣味的象征形式。譬如,我们不能够满足于了解“主文而谲谏”之说的字面含义以及产生的过程,而且还要了解这一观点究竟表现了言说者怎样的生存处境及文化心态,揭示其所暗含的价值取向。如果仔细考索古文论的范畴与观念,我们不难看出,它们对主体的表征是多方面的。首先,它们能够显示出主体生存处境及其复杂心态。例如前面所言之“主文而谲谏”即十分准确而鲜明地反映了在“君道刚强,臣道柔顺”的情况之下文人士大夫的矛盾心理。又如“美刺教化”说、“发愤”说、“穷而后工”说,都是言说者特定心态的反映。其次,古文论的范畴、概念常常表现着主体的某种人格理想,诸如“飘逸”、“高古”、“温柔敦厚”、“典雅”、“自然”、“平淡”等等概念,都可以用来表示某种人格境界。这就是说,古代文论所标举的许多价值直接的就是言说主体在生活中所向往、追求的价值。审美价值与人生价值在这里是相通的。第三,又有一些古文论范畴乃是言说主体某种学术观念的反映。例如“文以载道”、“文以贯道”之说、“气盛言宜”说、“自得”说、“妙悟”说、“童心”说、“肌理”说等等都是如此。第四、还有不少古代文论的范畴与观念乃是言说主体某种生活情趣的升华,例如,“滋味”、“神韵”,“兴趣”、“清丽”、“娴雅”、“委曲”、“疏放”等等。

可以说,如果将言说主体的精神世界视为一个多层次、多侧面的价值系统,那么每种价值项都相应地转化为一种文学价值范畴——人的价值与文学价值在这里形成紧密契合的关系。文学价值象征着人的价值,这是中国古代文论的一个重要特征。西方文论当然也存在着这种情况(例如“崇高”既是审美范畴又是伦理范畴),但绝不像中国古代文论这样普遍。这是因为自亚里士多德以降,贯穿西方文论的就主要是认知性理性精神。言说主体将文学也当作与万事万物一样的客观对象来剖析,因此人生旨趣、人格理想与文学价值之间就隔了一层。西人关于文学的言说也就带上明显的认知性而较少价值色彩。中国古人从不将诗文当作纯粹认识对象来把握,而是当作体验的对象来涵泳其间,所以关于诗文的言说就不纯粹是,或主要不是认知性的,而是主体精神的呈现形式。

我们不难得出结论:如何面对中国古代文论不仅仅是如何面对整体性中国古代文化的问题,而且还是如何面对中国古人的生存方式的问题。简言之,古代文论的问题本质上乃是人的问题。中国古代文论作为阐释对象的这种特征实际上也就规定了阐释活动的意义所在:通过对中国古代文论话语的阐释可以进而把握古人的生存方式与生存智慧。这种阐释目的也可以说并没有溢出古代文论的学科范围,因为只有进入到古代文论的言说主体研究之中,才能真正理解古代文论话语的奥妙所在。但从更大的范围来看,则这种阐释活动又的确具有远远超出学科范围的意义:古代文论的基本价值范畴与观念是今天的阐释主体与古代的言说主体在生存智慧上沟通的渠道之一。

因此,古代文论研究就变得重要起来了,这是今人进入古人精神世界的有效方式。这种进入的意义是根本性的:只有在此基础上,理解古代文论话语的本来含义及古代文论的“现代转换”等才是可能的。如何理解这一点呢?这是因为,古代文论的范畴与观念从一个侧面体现了古代文人士大夫对世界和人生的理解与态度。这种理解与态度与我们今天的文化价值观有相冲突的部分,也有相吻合的部分。古代文论话语能否被今天的阐释者所理解、它能否进入今天的文学理论与批评的话语系统,关键就要看作为其基础的那种古人对世界的理解与态度是否能与今天的阐释者沟通。例如,与贵族趣味相应的“雅化”系统的文学价值在今天大众化、世俗化的文化语境中就越来越失去市场了。今天的阐释主体明了了古代文人贵族趣味的陈腐过时,也就不难明了与之相关的诗文价值范畴的不合时宜。又如,古人基于闲散舒缓的生活方式而形成的诸如静穆闲远的诗文价值观,在今日的文学创作中也不再受到青睐。而基于英雄崇拜(圣贤崇拜、清官崇拜、侠客崇拜等)而产生的古代叙事模式,在今天的小说戏剧中也渐近消失了。倘若不进入对人的生存方式、人生趣味的阐释层面,我们就不能对这些现象有正确的把握。

而且,进入古人的生存方式与人生旨趣之中也不仅仅对古代文论的“现代转换”具有积极意义,更重要的是这同时也是今天的阐释主体追求合理的生存方式与人生旨趣的重要方式。人生的意义与幸福何在?这些生存论问题是不会随着时间的流逝而改变的。无论中外,人类的历代哲人们都在苦苦思考这些问题。中国古代知识分子的主要才智与精力没有用于探讨自然宇宙的秘密,也没有用于创造物质财富,他们的全副精神都用在两个方面:一是如何对付君权,一是如何对付自己。前者的目的是寻求与君权合作的最佳途径:既从君权那里得到信任与倚重,又能够在一定程度上对君权有所约束。后者的目的则是寻求最佳生存方式,主要是使心灵充实完满、平静和乐。用今天的术语来表述就是,前者的核心是权力,后者的核心是幸福感。在日常生活中如何获得幸福感可以说是中国古代知识分子最为关注的事情。孔子的“吾与点也”之志,孟子的“反身而诚,乐莫大焉”,荀子的“虚一而静”,直到宋明儒者的“寻孔颜乐处”、“与物浑然同体”、“常舒泰”、“为学之乐”等等,都是对这种幸福感不同侧面的描述。以入世为主要人生旨趣的儒家是如此,主张出世的道家与佛释之徒就更有过之了。观古人寻求幸福感的方式主要是所谓“窒欲”——一方面抵御外在物欲(功名利禄)的诱惑,一方面消解内在肉欲的躁动,从而保持心灵的独立自主。这是一种人格的自我修养、自我提升。其最高境界具有两方面的特征:就其社会意义而言指向最高的善;就其个体心理体验而言指向最高的乐。所以二程说:“学至涵养其所得而至于乐,则清明高远矣。”又说:“中心斯须不和不乐,则鄙诈之心入之矣。”(见《河南程氏遗书》)可见这种幸福感是具有价值功能的。

古人面对着如何令心灵独立澄明而不为物欲遮蔽,从而得到幸福感的问题,今人又如何呢?我想在这物欲横流的当今世界,这个问题恐怕较之古人更为严峻了。只可惜今天的不少知识分子似乎已然放弃了心灵自我护持的意识,而且还创造出许多理论来证明顺从物欲之合理与心灵自由之虚妄。在这样一种情况之下,进入古人的心灵世界,看看他们超越物欲、呵护心灵的智慧,难道不是极有意义的事情吗?对古代文论的现代阐释正是这样一种进入古人心灵世界的有效途径。古代文论的主要范畴可以说就是古代知识分子人生旨趣、生存智慧、人格理想的集中体现。其共同处即在于心灵的自由与超越。譬如“兴趣”、“性灵”、“神韵”这类范畴实质上都是对个体精神价值的张扬。这其中当然会含有某种贵族趣味,但在超越物欲、维护心灵自由这一点上是足以给今人以启迪的。

这样说来,我们为什么要研究古代文论这个问题的问题确实大大超出了文艺学学科范围——我们之所以研究那些尘封已久的古代文论话语不仅仅是为了使今天在外来文论话语甚嚣尘上的局面下能够保持属于自己的声音,更不仅仅是为了做“文物考古”式的整理发掘以保存文化遗产。我们的古代文论研究是延续中华民族生存智慧的方式之一,这有助于我们探寻或建构今日恰当的生存方式,也有助于为人类发展提供可资借鉴的文化资源。简言之,是对今人应“如何活着”具有参照价值。

三、如何研究古代文论

确定了研究古代文论的目的之后,重要的事情就莫过于如何研究了。研究方法一方面要受到研究对象的制约,另一方面更要受到研究目的的制约。我们的研究目的是了解古人的精神世界,从而与之沟通,所以我们也相应地提倡一种“活的”研究方法,或者说是对话式的研究方法,其要点如下:

其一、将研究对象作为一个有生命的主体看待,而不是看成僵死的话语材料。通过话语材料所负载的信息能否还原出活生生的言说主体呢?我以为不仅是可以的,而且是研究中国古代精神文化所不可缺少的。西人所提倡的那种“主体缺席”式的研究(结构主义的、解构主义的、知识考古学的研究方法都是这样的。)不应原封不动地搬过来研究中国的精神文化。西方传统的学术话语中的确贯穿着一种“理性逻各斯”或“语言逻各斯”,主体精神被这种“逻各斯”所消解。所以我们读西人的著作经常感觉似乎是某种逻辑或规则在言说,而不是活生生的人在言说。如果对西方学术话语进行还原,得到的大约不是活生生的言说主体,而是某种理性原则。中国古代学术话语则相反,其中始终贯穿了言说者的主体色彩。即使在学理性很强的著述中,我们也能够轻而易举地感受到言说者的个性,甚至喜怒哀乐。这说明中国古代文化学术基本上就是言说者精神状态的直接展现,它不像西方文化学术那样在言说者与话语之间横亘着严格的话语规则。中国的学术话语当然也有自己的话语规则,但这种规则主要表现为言说的方式与技巧,而不表现为逻各斯中心主义。(有论者说中国的“道”或其他什么范畴与西方的“逻各斯”是同一层面的本体论概念,完全是信口开河。“逻各斯”是潜在的言说规则,而中国的“道”则是兼有亚里士多德之“第一推动者”与斯宾诺莎之“唯一实体”之义的宇宙本原、万物本体,二者迥异。)中国古人的言说只遵循主体精神(人生旨趣、社会关怀、生存智慧等)而缺乏类似“逻各斯”的言说规则。这也正是中国古代文化学术缺乏西方文化学术那种理论的严密性、体系的完整性、言说的抽象性的重要原因。

基于中国古代文化学术在言说方式上的这种独特性,我们的阐释活动就应该还原出活生生的言说主体作为第一要务。只有这样才有可能比较准确地把握古代文论话语的内涵。如果去拾西人之余唾,也讳言主体,那只能是圆凿方枘式的胡乱言说了。例如,李卓吾的“童心”之论既与其心学、禅学交汇的学术旨趣直接相关,又与其求真实、去虚伪的为人相关,而且还是他独特的叛逆性格的产物,倘若不了解李卓吾的整个精神世界及其社会境遇,如何能够准确理解“童心”之论的意义与价值呢?总之,可以说,孟子的“知人论世”、“以意逆志”之说,在今天依然是我们的阐释活动所应遵循的基本原则。

其二、重建言说主体所处的文化语境。人的言说行为并不是纯粹的个人行为,事实上,任何言说都是言说者对某种外在召唤的回应。而且为了言说的有效性,言说者必须遵守一定的话语规则,因此其言说方式也是被给予的,这就意味着,对于言说行为而言文化语境具有极为重要的意义。文化语境的重要性不仅表现在它规定着什么话题是有意义的,何种话语形式具有普遍的可传达性等等方面,而且表现在只有它能够给出特定的、对一切言说都是至关重要的意义生成模式。所谓意义生成模式是指在一种具体文化语境中构成主要话题的各要素之间形成的关系网络。例如在中国先秦时期,王道与霸道、仕与隐、君子与小人、君与民、事功与修身等等构成言说者的主要话题。在这些话题之下隐含着一种基本的三维关系,即士人阶层、以君主为代表的贵族阶层及作为社会主体的民三者间的关系。士人阶层作为言说主体,主要是面对三种接受者:君主贵族、天下百姓、自身。这种言说者与接受者之间的关系便构成了子学时代文化语境的意义生成模式。各种言说基本都是围绕这三种关系维度展开的。所以,现代阐释者必须了解古代言说主体与其言说的接受者之间究竟是怎样的关系、言说主体在这种关系中究竟处于怎样的位置,才可能对其言说有比较准确的阐释。这就要求阐释者在对某种言说进行阐释之前先要重建言说的文化语境。这种重建工作未必要阐述出来,但它必须作为一种完整的形态存在于阐释主体的意识中。由于文化语境无不渗透于在其笼罩下的各种话语形态之中,所以我们就有可能通过对一个时期各种话语形态的剖析而重建其文化语境。

其三、体认与涵泳。中国古代文化学术包括诗文理论都主张体认与涵泳——这实际上正是中国文化学术最基本的方法论了。这种方法论完全是古人的言说对象与目的所决定的:他们不是要去了解纯粹客观的道理,而是要通过对象来印证某种人生原则的合理性。因此,我们既然也不是仅仅为了认知的目的而研究古文论,而是要通过古代文论的阐释而与古人建立对话关系,那也就不可能完全运用分析、推理的逻辑方法,而是要借助古人的体认与涵泳方法——将古人之言说还原为活的精神状态、情感、意趣来体会、品味、咀嚼。只有这样才能真正与古人沟通,进入他们的心灵世界。采用这种“活的”方法来与古人对话,其研究效果就不在研究之外而就在研究本身:研究过程也就是对话过程、进入古人精神世界的过程、体会古人生存智慧的过程,因此也就是建构自己的生存智慧的过程。

古代文学问题篇(6)

中国古代数学的研究,目前存在着一些彼此对立的研究结论;正确地分析存在着的矛盾结论,无疑会有助于人们深入地了解中国古代数学,同时也会使人们对数学史研究的方法和评价标准有新的认识。

一、几个有代表性的矛盾结论

如何评价中国古代数学,如何评价在中国古代文明中数学的作用以及它取得的成就是每个数学史学者关心的问题。但是目前的一些研究却有着一些矛盾的结论,这些矛盾的结论往往是围绕着认识、理解、评价中国古代数学的关键性理论问题展开的。

1.关于古代数学运用的思维方式问题

中国古代数学是否象古希腊那样明确地运用逻辑思维问题,目前已成为评价中国古代数学的一个重要因素,因为在人们的认识和理解中,数学如果没有严格的逻辑思维形式,那就很难成为真正的数学理论,袁晓明先生的研究结论与人们的良好愿望相反,他认为中国古代数学不存在象古希腊数学那样以逻辑为基础的思维方式,“与古希腊数学严格地采用逻辑演绎的逻辑思维方式不同,中国数学则是以非逻辑思维为主,即主要通过直觉、想象、类比、灵感等思维形式来形成概念、发现方法、实现推理的。”[1]

郭书春先生通过对《九章算术》的研究,得出相反的结论,他认为《九章算术》的注释中已经具有并形成了演绎的逻辑方法及演绎的逻辑体系,“刘徽注中主要使用了演绎推理,他的论证主要是演绎论证即真正的数学证明,从而把《九章算术》上百个一般公式、解法变成了建立在必然性基础之上的真正的数学科学。”[2]

巫寿康先生与郭书春先生的观点相同,他认为:“刘徽《九章算术注》中的每一个题,都可以分解成一些首尾相接的判断,如果仔细分析这些判断之间的联系,就会发现这些判断组成若干个推理,然后由这些推理再组成一个证明,因此可以说,《九章算术注》中的论证已经具备了证明的结构,就大多数注文来说,这其中的推理都是演绎推理,大多数证明也都是演绎证明。”[3]

中国古代数学到底“是以非逻辑思维为主”,还是“主要是演绎证明”,这是中国古代数学研究中一个矛盾的结论,还没有得到统一认识的问题。

2.关于中国古代数学理论构造的问题

按照西方数学的模式,一种数学著作若是按应用问题的类别编排,并且每一个题之后给出解法和答案,那么这个数学著作就是一个习题集的模式,也许正是由于这种客观原因,许多国外的学者都认为中国古代数学不存在什么理论构造,李约瑟先生就认为“从实践到纯知识领域的飞跃中,中国数学是未曾参与过的。”[4]著名的数学家陈省身先生也有相同的看法,他认为“在中国几何中,我无法找到类似三角形内角和等于180°的推论,这是中国数学中没有的结果。因此,得于国外数学的经验和有机会看中国数学的书,我觉得中国数学都偏应用,讲得过分一点,甚至可以说中国数学没有纯粹数学,都是应用数学。”[5]

中国的一些数学史学者对此持完全相反的观点,坚持强调中国古代数学理论构造的存在性。李继闵先生认为“中国传统数学具有自己独特的理论体系,它以理论的高度概括、精炼为特征,中算家善于从错综复杂的数学现象中抽象出深刻的数学概念,提炼出一般的数学原理,而从非常简单的基本原理出发解决重大的理论关键问题……中国传统数学理论,乃是为建立那些在实际中有直接应用的数学方法而构造的最为简单、精巧的理论建筑物。”[6]

中国古代数学是否有一个理论意义上的构造体系,这大概是目前中外数学史专家们对中国古代数学研究中的一个最大的分歧点。如何正确地评价中国古代数学的体系构造已成为中国数学史研究中应当回答的理论问题之一。

3.关于珠算在中国数学史中的地位问题。

在中国数学史的研究中,人们一直认为宋元数学是中国古代数学的高峰。宋元之后的明代珠算无法与宋元数学的成就相比,明代珠算一般被认为是“民用”或“商用”数学。言外之意,珠算是不能登中国古代数学理论构造的大雅之堂。许多学者认为宋元数学的衰退、被人遗忘是很值得研究的理论问题,而明代珠算却没有什么值得在理论层面给予研究的意义。

笔者的观点与当前评价宋元数学和明代珠算的观点都相悖。笔者认为珠算是中国古代数学在宋元之后取得的又一里程碑式的成就,它是中国筹算在运演工具上的重大创新,是筹算运演发展的重大突破,是中国古代数学技艺型发展的必然结果。[7]

如何评价珠算在中国数学史中的地位,实际也带来了如何评价宋元数学的一系列问题,在这个问题上笔者也提出了与目前传统观点相悖的论点,即宋元数学的成就,是中国筹算在特定的社会动荡、传统儒家观念发生紊乱、仕大夫仕途无望的文化氛围中奇异性发展的结果,当社会是进入稳定发展、仕大夫按照儒家传统观念走向仕途时,宋元数学就必然会被整个民族文化所淡忘。[8]

对珠算与宋元数学的评价,实际上涉及了如何看待中国古代筹算体系的发展及其内在规律的问题,这一问题也是正确认识中国古代数学的一个理论性的问题。

二、数学史研究的方法论问题及评判的理论依据

从方法论的意义上来考察中国古代的数学史研究,可以发现实际上存在两个不同层次的研究状况,第一层次的研究是指对史料的收集、整理、考证。应当说这个层次的主要工作是在中国古代数学的范畴内对数学史实的发展及其流变进行分析认证。这一层次的分析考证应当确认史料的年代及其真伪,以及史实在中国数学发展中所处的地位。第二层次的研究,是对已确认的史料与世界数学史的比较评价。应当说这个层次的比较研究是在世界数学史的范畴内(实际上主要是中西数学发展的范畴内)进行比较研究,这一层次的主要工作是要确认中国古代数学已达到的理论层次。这一过程显然是把中国古代数学纳入到已有的理论框架中进行比较,进而要求表述中国古代数学在现有古代数学史理论框架内所处的地位、理论层次、构造性状况以及它对现有数学史理论的贡献。

在方法论意义上,这两个不同层次的工作不能混同,因为这两个层次的工作存在着研究的范畴差异、时间差异和评判依据准则的差异。[9]

所谓范畴差异,是指第一层次的研究是在中国文化的范畴内进行分析考证,而第二层次的研究主要是在中西文化的范畴内进行比较评断。第一层次研究此时要解决的是史料真伪状况及在中国文化中的发展状况,而第二层次的研究要回答的是,已经证实的中国史实材料与西方数学相比,与现代的数学理论相比,其结果如何。

所谓时间差异是指第一层次的研究是要把史料放在原有的历史时间内考证史料是什么,它的语言、背景、含意等等,第一层次运用的是历史时间序列。第二层次的比较研究是要把史料放在现代数学史的理论框架内来比较评判中国古代数学的史料达到的理论状态、在人类数学史中的地位等等。因此说,第二层次研究运用的是现代的时间序列。

所谓评判差异,是指第一层次的分析考证运用的是在历史演化发展时数学自身变化发展的评判尺度,即以中国古代数学的自身成就来评判某一特定历史阶段数学史实的意义。此时运用的是中国古代数学史的评判准则。例如,判定某个历史时期筹算的成就,运用的是筹算自身发展的规律来判定那个时期筹算达到的运演和理论的实际状况。当然,第二层次上的比较评判,运用的却是现代数学史研究的理论框架并以此分析评判中国古代数学某个史实所达到的标准。

值得指出的是,我们目前的一些比较评价,实际上都是在第二层次上进行的,但是作为第二层次研究所特有的方法论意义上的要求,却常常不被严格遵守,尤其是第二层次的比较评判中应当特别强调的理论评价准则在先的原则,往往不被重视。也就是说,如果我们要把某一个中国古代数学的史实与世界数学的理论形式相比较,就必须明确地认识到或论证出现有的数学成果构成的理论标准,并以此标准来判断中国古代数学的史料是否达到了这个理论标准。

中国一些数学史学者在进行中国古代数学的比较评判时,往往把第一层次的工作与第二层次的工作混同起来,尤其是在没有指出应有的评价准则时就把自己的感悟、个人的理解换成一种客观的标准,进而就得出一种评判的结果。这样的结论不仅会带来研究结果的矛盾,更为重要的是会使我们的研究成果具有很大的主观性、随意性特征。例如,台湾的学者李国伟先生就曾对国内学者认为刘徽“求微数法”就是无理数的研究成果提出疑义,并且从五个层次论述了刘徽的结果与无理数理论的差异。[10]显然,对于无理数问题的评判,国内一些学者缺乏理论标准在先的意识。

在自然科学史研究中,人们就是在正确地使用方法论的同时,也还有一个对史实论证过程中的潜在的理论模式影响的问题。这个问题实际已经超越了方法论意义的讨论,它实质上涉及了用什么样的古代数学理论模式来评判筹算所具有的理论价值。例如,对于中国筹算发展为珠算的评判以及对宋元数学和明代珠算的评价,虽然在数学史的研究中属于第一个层次的问题,但是它实际上已经涉及了用一种什么样的古代数学的模式来评判筹算取得的一些成果。

现在可以看出,中国古代数学史研究中出现的某些相互矛盾的结论,不仅仅是一个方法论方面的问题,它实际上涉及到用什么样的理论标准来评价筹算的发展、演变以及不同时期取得的成就。更进一步的问题可以成为,中国古代筹算是应当按照西方古代数学的模式来评价,还是放弃西方古代数学的模式重新建立一个中国文化中数学发展的模式,可以说这后一个问题是中国数学史面临的一个很值得讨论研究的理论问题。

三、筹算的特征及分析

从目前数学史研究中可以发现,人们对筹算构成的一些理论性问题很感兴趣,评价颇高,而对实际应用的发展评价颇低,似乎不被看作是中国古代数学的什么重大成果。同样的,人们对《九章算术》中表现的逻辑形式十分看重,而对它表现的筹算操作运演本身评价一般(如对代表正、负意义算筹形式及其排摆方法)。其实中西古代数学明显地存在巨大差异,这些差异正是我们客观认识中国古代数学发展模式和理论框架的必要基础。

吴文俊先生认为,中国古代数学是紧紧依靠算器而形成的一种数学模式。“我国的传统数学有它自己的体系与形式,有着它自身发展途径和独到的思想体系,不能以西方数学的模式生搬硬套……从问题而不是从公理出发,以解决问题而不是以推理论证为主旨,这与西方以欧几里得几何为代表的所谓演释体系旨趣迥异,途径亦殊……在数学发展的历史长河中,数学机械化算法体系与数学公理化演绎体系曾多次反复互为消长,交替成为数学发展中的主流。”[11]中国筹算的依靠算具、形数结合、重在操作运演本身,以解决具体问题为构造模式的这些特征应当看作是一种中国古代数学的理论发展模式。

从中西古代数学的比较可以得到如下四个方面差异。

1.筹算的运演和结果表现在一种竹棍摆排上,而古希腊数学运演和结果则表现在文字符号书写上。

2.筹算在运演是一种竹棍的排摆,是一种规则指导下的手工操作,而古希腊数学的运演是书写在文字符号的运演过程中,是一种规则指导下的文字运演过程。

3.筹算是以具体问题的分类构成体系,而古希腊数学是以文字符号运演的逻辑形式进行分类(按数学的内部规律进行分类)并构成体系。

4.筹算是以实际致用为发展方向,而古希腊数学则是以理性精神的表述为自己的发展方向(西方著名科学哲学家波普尔,直到今天仍认为欧几里得的《几何原本》并不是数学的教材而是柏拉图构造世界的一种图示,因为它以五种正多面体结束最终的构造[12])。

对照上面筹算与古希腊数学的差异,我们可以看出中国古代数学理论建构的某些特征。

第一,运用形数结合的竹棍来表现数学,竹棍的运演本身及竹棍自身的变化就毫无疑问应当是中国古代数学发展的一个重要内容。

第二,运用竹棍的手工操作规则是一种算法而且不留有过程,竹棍操作运演是一种程序。筹算的程序应当是中国古代数学的一个重要内容。这与古希腊文字运演重视逻辑思维方式、逻辑运演的规则是完全相异的。

第三,筹算是以实际问题的类型分类建构,这与古希腊数学以公理、公式为类型的建构模式完全相异。

第四,筹算的致用发展是一种民族文化赋予它的价值取向,它不会也不可能从理性的意义去构造自身、发展自身。因为在中国文化中,起文化中理性指导作用是《周易》的六十四卦模式。[13]

运用上面四个特征的分析,我们可以获得如下的一些结论。

结论1筹算运演程序的成就及筹算运演工具自身的改进和创造(筹算到珠算)都应看作是中国古代数学的重大进展,亦应看作是对人类古代数学的贡献。

结论2中国古代数学的逻辑思维方式与古希腊数学的逻辑思维方式的对比是不对称的比较,中国古代数学的算法程序(包括摆排的技巧及指导思想)才是与古希腊逻辑思维方式相对称的比较。在人类思维的意义上,筹算算法程序的建立和发展与古希腊数学形式逻辑思维的创立和发展是人类古代数学思想的两大方向。

结论3数学的理性构造不应当依西方古代数学的模式为唯一的人类古代数学的模式,数学理性构造的方向是一种文化特征。应当在明确两种文化的数学理性层次(处于形而上层次还是处于形而下层次)差异的基础上,进行数学自身意义的比较,而不能把一种民族文化特征(如西方数学在理性意义上的构造及在理性意义对其它学科的影响)看作人类古代数学的唯一的特征或必要的特征。

应当说,讨论方法论的层次、讨论中西古代数学的模式差异,已经上升为对古代数学的一种哲学意义的思考。目前,中国古代数学史的研究还缺乏对筹算的一些哲学层次的理性思考,我们的一些中西古代数学比较研究往往会不自觉地把西方数学的模式套到筹算上来。

值得指出的是,许多数学史学者在进入到中西古代数学的比较评价时就进入了一种二难状况。其一,是中国学者往往从自身的文化传统及研究中深感筹算的意义,但是筹算与古希腊数学相比却总是由于差异而难获公论。其二,企图找出筹算与古希腊数学具有的某些相似的特征,并以此论证筹算的历史地位,但在古希腊数学的模式面前又很难比较。

笔者认为,中国古代数学史的研究要想走向世界,一个重要的理论问题就是要在哲学的意义上建立一个没有西方数学价值观影响的或称之为超越西方古代数学模式的古代数学理论模式。数学是一种文化这已是中西方学者在目前的共识,文化差异不应当是抹杀古代数学成就的条件,而应当成为人类古代数学不同贡献的说明。我们只有认清中国文化中数学的文化层次、价值取向以及运演工具、运演方式、构造模式的特征,我们才能在一种中西文化差异的基础上客观地评价筹算取得的成果以及它对人类古代数学的贡献。

内容提要】中国古代数学史的研究结论中,在数学的思维方式、理论构造、珠算评价等方面存在互相矛盾的结论,造成这些矛盾的原因既有方法论层次上的问题,也有中西古代数学比较标准方面的问题,中国古代数学应当在运演工具、建构模式、价值走向方面建立起自己的理论框架。

【关键词】中国古代数学/运演工具

【参考文献】

[1]袁晓明:《数学思想导论》,广西教育社,1991年版,125页。

[2]郭书春:“关于中国古代数学哲学的几个问题”,《自然辩证法通讯》,1988年,第4期,44页。

[3]巫寿康:“刘徽《九章算术》逻辑初探”,《自然科学史研究》,1987年,第1期,20页。

[4]李约瑟:《中国科学技术史》三卷,科学出版社,1978年,337页。

[5]陈省身:《陈省身文选》,科学出版社,1991年版,244页。

[6]李继闵:《中国数学史论文集》(二),山东教育出版社,1986年版,14页。

[7]王宪昌:“宋元数学与珠算的比较评价”,《自然科学史研究》,1996年,第1期

[8]王宪昌:“宋元数学与文化价值观”,《大自然探索》,1995年,第124—127页。

[9]王宪昌:“试论中国古代数学的评价准则”,《科学技术与辩证法》,1995年,第5期,15—18页。

[10]李国伟:“《九章算术》与不可公度”,《自然辩证法通讯》,1994年第2期,53页。

[11]吴文俊:“关于研究数学在中国的历史与现状”,《自然辩证法通讯》,1990年,第4期,39页。

古代文学问题篇(7)

一、 中国考古学阶段划分的范式特色

首先,在中国历史学和考古学中,构成约定俗成的分类系列的几个概念本身就不是同类项。这形成了历史与考古研究的“中国特色”,同时也带来了诸多的尴尬。

作为开篇的“史前时代”,采用的是史前(Pre-history)、原史(Proto-history)和历史(History)的分期话语体系(2)。这一时代划分方法立足于各个时期在研究材料和方法上的差别,着重考察文字与文献的演进及其作用。陈星灿归纳了各国学者关于“史前”与“原史”的解释,认为“几种说法尽管不同,但都表达了同样的意思,即史前史应该是研究没有文字时代的历史,而原史则是研究文字最初产生时期或文字不起关键作用时期的历史”(3)。显然,夏商周三代至少有一部分时段是属于“原史时代”的(4)。但长期以来,中国考古学界摒弃这一概念不用,认为“从实际意义来说,原史考古学的重要性不如前两者(指史前考古学和历史考古学――引者注)”(5)。

史前时代,从人类物质文化发展阶段的角度看,主要属于石器时代,旧石器时代和新石器时代的概念,也被广泛使用。这里采用的又是石器时代、青铜时代和铁器时代的分期话语体系(6)。但这一话语体系也没有被中国考古学界彻底贯彻。由于进入王朝阶段就有清晰的朝代传承记录,所以只有“石器时代”被借用,其后的阶段划分就直接利用传世文献的话语体系了。

1952年,中央文化部、中国科学院考古研究所和北京大学联合举办了全国第一届考古工作人员训练班。当时由考古所的郭宝钧讲授“殷周”一段考古。1953年至1955年,郭宝钧在北京大学任教,开始编写《殷周考古》的正式讲义(1954年油印本)。1956年始,北京大学历史系考古专业“殷周考古”课更名为“商周考古”,1956年编成《商周考古》讲义,截至春秋时期(油印本)。在1958年出版的中科院考古所业务学习教材《考古学基础》(7)中,断代考古被分为石器时代考古、商周考古、秦汉考古、魏晋南北朝至宋元考古四个大的部分。此后的1960年,北京大学正式铅印了系列教材《中国考古学》第三编《商周――青铜时代》(8)。

将“商周”和“青铜时代”并用,显现了当时社会风潮的影响。郭宝钧在其1963年出版的《中国青铜器时代》一书的“绪论”中,述及“本书依据这些地下资料,参以先秦文献和文字的写实,在历史唯物主义的思想指导下,拟分门别类,通商殷两周的史迹发展,作如下的综述”。在书中,作者分章概述了青铜器时代人们的生产、生活、社会组织和精神文化。现在看来,也是极其难能可贵的。

此后,中国大陆再没有出版过一本综述整个中国青铜时代的专著了。关于后来对“青铜时代”概念的弃用,上世纪70年代出版的《商周考古》中有专门的说明:“考古学的分期法,是根据制造工具和武器的材料,把属于原始社会范围内的历史划分为石器时代、青铜时代和铁器时代。这种分期法正确地反映了人类征服自然界的历史过程,曾经得到无产阶级革命导师马克思的赞许而被普遍采用。但是,自从人类进入了有文字记载的历史,就成为‘阶级斗争的历史’(《共产党宣言》),考古学三时代的分期法已经不足以代表其时代的特征而失去了意义。夏、商、西周已是奴隶制时代,春秋已开始向封建制过渡,因此,我们一般地不采用青铜时代和铁器时代的分期法”(9)。

代之而起成为潮流的,是以文献所载王朝为线索的“以复原王统历史为目的的研究”(10)。至此,史前时代(石器时代)+王朝分期,成为中国考古学阶段划分的一种权威范式。

二、 三代考古:模糊的时间上限

回到“三代”,可知上述物质文化和王朝断代的“嫁接”,在其衔接之处,却不是没有问题的。这与三代(至少是其早期)尚处于前述“文字最初产生时期或文字不起关键作用时期”也即“原史时期”是有着直接的关系的。但由于中国考古学界长期以来弃用“原史时代”的概念,在“史前时代”和“历史时代”两分法的框架下,夏商周三代多被简单地划入历史时期。如“作为历史时期考古学,夏、商考古必须参照文献记载,并倚重于地下出土的当时文字记录,以期对相关遗存做出符合历史实际的科学解释”(11)。事实上,这是一个到目前为止都搞不清时间上限的研究领域。单就此点而言,它并不符合“历史时期”最基本的条件――存在丰富而可靠的文献记录。

对传说中的“夏”的处理,最能说明问题。在上世纪50年代的“殷周考古”或“商周考古”讲义中,编著者认为由于“有比较可靠的文字记载,从商殷开始”,而“史记夏本纪所提到的夏代,也应该存在的,将来要靠发掘来证实”(12),所以对“夏”存而不论,由石器时代考古径直转入“商周考古”。

1961年出版的《新中国的考古收获》,则在“奴隶社会”一章下设“商殷”和“西周春秋”二节,“封建社会”一章下设“战国”一节。在“商殷”一节中,已开始探讨可能的夏文化了,但囿于材料,编著者仅提出“(河南龙山文化和洛达庙类型文化遗存)两种文化在探索夏文化中是值得注意的”(13)。

1979年出版的北京大学考古专业教材《商周考古》,对“商周考古”的定义是“指夏、商、西周、春秋这一历史阶段的考古”,且在“商代”一章之前专辟一章“二里头文化”,虽书名和章节题目上未言明“夏”,但正文中已认为“二里头文化大体相当于历史上的夏代”(第6页),是“一种介于龙山文化和早商文化之间的古代文化”(第14页)(14)。这已将龙山文化排除在夏文化之外,而将二里头文化排除在商文化之外,从而确指二里头文化为夏文化了。翌年,邹衡的《夏商周考古学论文集》(15)出版,该书特辟专章论述二里头文化即夏文化,这也是首部在考古学上肯定夏文化存在的重量级学术专著。显然,邹衡在执笔《商周考古》教材时,已为其学术观点打下了伏笔。在集体编写的公共教材《商周考古》中,具有极强的个人风格的“夏”学说已呼之欲出。

1984年,集中国社会科学院考古研究所全所之力编撰而成的《新中国的考古发现和研究》出版(16)。该书为夏鼐总负责,持论审慎平和。在“新石器时代”一章后仍沿袭成例,列“商周时代”专章,而综述三代。“商殷时期”一节下设“关于夏代文化的探索”专题,紧接其后的是“偃师二里头的早商遗址”,显然仍持二里头文化晚期属于商文化的观点。

《中国考古学年鉴(1984)》“考古学研究”综述一栏,在“新石器时代考古”下列“商周考古”一文,同时附专文《夏文化探索和早商文化研究》综述此前多年该领域的研究状况。两个年度的“商周考古”综述文,都是由考古所的学者撰写的。到了《中国考古学年鉴(1986)》,由北京大学李伯谦教授撰写的该时段的综述,正式冠名为“夏商周时期考古”(17),延续至今。

此后,各校的“商周考古”课不约而同地改为“夏商周考古”,中国社会科学院考古研究所商周考古研究室也改为夏商周考古研究室。随后,“夏商周断代工程”启动。这应该和邹衡《夏商周考古学论文集》的学术标杆作用和其研究方法、学术观点日益深入人心有关?抑或与上世纪80年代偃师商城的发现导致更多的人倾向于二里头文化为夏文化有关?无论如何,在没有决定性证据出现的情况下,由知名学者论断的影响和新的考古发现导致主流观点的变化,即可以使确认一个传说中的朝代的存在成为学界共识,这是颇具意味的事。

2003年中国社会科学院考古研究所出版的《中国考古学・夏商卷》仍在“二里头文化”一章前设专章介绍“夏文化探索”(18);2013年吉林大学三代考古教材《夏商周考古学》,鉴于“目前考古上尚未发现可标志夏代开始的确切遗存”,“只能暂将(早于二里头文化的――引者注)‘新砦期’遗存的起始年代作为夏商周考古研究的时代上限”(19)。可见,尽管相关教材专著经历了从书名无“夏”到明确有“夏”的变化,研究方向由“商周考古”改为“夏商周考古”,但夏王朝遗存的不确定性,却一直延续了下来。国际学界通行的阶段划分之“青铜时代考古”,并未被采用和强调,这反映了中国考古学界的研究取向。

三、 三代考古:模糊的空间外延

在上世纪50年代,“商周考古”的课程和教材内容还基本上是以中原王朝的考古发现与研究为限的(20)。这当然是受限于当时考古工作和认识的结果,但不能不说那时的概念界定是名实相符的。

1960年,北京大学历史系考古专业铅印了系列教材《中国考古学》第三编《商周――青铜时代》,开始增加了“商周时期的边区青铜时代”部分。到1979年出版的《商周考古》,就分别在“商代”部分增加了“北方和南方地区商代其他青铜文化”一节,在“西周至东周初”部分,增加了“北方和西北地区的其他青铜文化”,在“春秋中叶至春秋战国之际”一节,增加了“华南、东南地区的青铜文化”一节(21)。

在1984年出版的《新中国的考古发现和研究》中,“商周时代”一章中的最后一节,是“殷周时代边远地区诸文化”。2003、2004年出版的《中国考古学・夏商卷》、《中国考古学・两周卷》分别设专章介绍“周边地区的考古学文化”。新近出版的《夏商周考古学》也有“周边地区的青铜时代文化”一章。

与史前时代(石器时代)概念的普世性,秦汉至明清时代以帝国为主的政治与文化“疆域”的大体稳定形成鲜明对比,三代王朝是从无到有、从小到大,内涵和外延都处于剧烈的变化中的。在广袤的东亚大陆上,它们是最早的一批广域王权国家。在其还分布着众多与其有交流、受其影响或完全未发生关系的其他青铜文化,甚至石器时代文化实体。这些文化实体,是无法用三代或夏商周的概念来涵盖的。张光直的《古代中国考古学》在这一问题的处理上,就将“最早的文明:夏、商、周三代”和“‘三代’以外的最早文明”以两个并列的专章区分开来(22)。从这个意义上讲,中国考古学界的三代考古或夏商周考古,已成为一个时段的考古学的概念。

那么,其空间外延,如果不限于三代王朝,又如何界定呢?

《中国考古学・夏商卷》对周边地区考古学文化的介绍,不仅包括黄淮下游、长江上中下游、关中与晋陕高原、内蒙中南部、甘青、燕山南北地区,还囊括东北及闽粤桂地区,甚至新疆天山南北也原本在其收录范围之内(23)。《夏商周考古学》更开宗明义,指出“从地域范围看,本课程研究对象不仅包括中原地区的……文化,而且也包括周边地区同时期诸考古学文化”(24)。其收录周边地区的同时期的考古学文化,远较《中国考古学・夏商卷》更为“齐全”。上述处理原则,已有学者一言以蔽之:“夏商周考古学的研究对象是现今中国境内夏商周时期的人类文化遗存”(25)。“现今中国境内”这一当代行政和政治区划范围,成为考古学一个研究领域的空间界定指标。

关于这些问题,我们还心存困惑:

三代文明=夏商周王朝文化=夏商周时代的文化=公元前2千纪至前1千纪前半段、现中国境内所有文化遗存,这一等式及研究上的处理方式是否成立?

我们这个栏目定名为“三代文明”,今后将征集相关宏文,所有在“现中国境内”的三代时期的文明,都属于三代文明的研究范畴,都可纳入本栏目吗?

三星堆、吴城、马桥、夏家店下层、朱开沟、齐家、四坝,甚至新疆地区的青铜文化……它们都属于三代文明吗?

所有年代上在“夏商周时期”的考古学文化,都属于“青铜时代文化”吗?

与此同时,《中国考古学・夏商卷》、《中国考古学・两周卷》、《夏商周考古学》中三代王朝周边地区诸文化的介绍部分,分别约占其总篇幅的33.3%、11.4%和26.4%。由此可知,首先,三代王朝本体的内容,占了三分之二甚至五分之四以上,处于绝对优势;其次,与夏商相比,两周时期华夏核心文化的范围有了大幅度的扩展,强力“挤压”了所谓“周边地区”文化的生存空间。因此,上述统计数字也显现了三代文明不断扩展的动态过程。

至此,可以说,由邹衡等前辈奠基的三代考古或曰夏商周考古臻于大成。如果说邹衡是夏商周考古研究一个时代的代表,而从某种意义上讲,“我们仍然生活在邹衡的时代”(26),那么,这个时代的特色是什么?其定鼎之作《夏商周考古学论文集》,7篇长文,分别论证了考古学上的(先)商文化、夏文化和先周文化。用邹先生自己的话,他的工作就是“把某些考古学上的问题引向夏、商历史问题的研究”(27)。罗泰的归纳也许更切中其实质:“这几篇论文系统论证了邹衡关于夏、商、周三个朝代的考古学特征,商、周两个朝代的起源以及重要遗址的历史定位等重大学术问题的观点”(28)。这是否也就是“以复原王统历史为目的的研究”?或者说,其最大的特色已蕴含于这个时段考古学的定名――“三代考古(夏商周考古)”中,或可称为“王统的考古学”?

如果“王统的考古学”对于此前“王统的文献史学”是一场材料和方法上的革命的话,那么今后我们应做的是什么?大概就是超越三代王统考古学的、对东亚大陆青铜文化宏观体系的建构。

如前所述,以三代作为中国考古学阶段划分标尺而淡化青铜时代概念的不足,是可以显见的。有学者甚至认为,“由狭义史学观影响,考古发掘热衷于寻找与王统有关的遗迹和遗物”,“以复原王统历史为目的的研究造成了古代遗迹遗物作为科研资源的重大浪费”(29)。鉴于此,李伯谦早在1980年代即有构建中国青铜文化发展阶段与分区系统的思考(30),希望能“着力探讨中国青铜文化的起源、发展以及不同谱系文化之间的影响、碰撞、融合等问题,使读者对中国青铜文化有一个鸟瞰式的全面、系统的认识”。他指出,“我之所以对中国青铜文化的结构体系课题情有独钟,是因为我很早以前就形成了一种认识。我认为,中国幅员辽阔,古代文化错综复杂,过去由于历史的原因,大家将中国青铜文化的研究重心放在中原地区的夏、商、周文化固然无可厚非,但随着中原以外各地大量青铜文化遗存的不断涌现,对之仍然不加重视,很可能就要犯‘以点带面’、‘以偏概全’的错误了”(31)。李先生在上引其文集的《前言》中述及本想按着这一思路撰就一部专著,但一直未能如愿,这是颇为遗憾的事。

值得欣慰的是,仍有学者对此做了进一步的思考。孙华指出,“由于中国幅员辽阔,青铜文化体系繁复,要从总体上全面梳理中国青铜文化的材料,阐述中国青铜文化的概况,解释青铜文化存在的问题,理解青铜文化反映的社会历史背景,其困难是显而易见的。因此,目前虽然有不少研究者已经对一些具体的青铜文化做了文化这个层面的分析,但还缺乏对某一传统的若干青铜文化从起源到消亡的全过程考察,至于从中国青铜文化体系这个层面进行研究的学者则更是寥寥无几”(32)。他的长篇论文《中国青铜文化体系的几个问题》,对中国各青铜文化区的材料作了系统的整理,并在此基础上,对中国青铜文化的出现和消亡,以及中国青铜文化的发展历程等问题做了宏观的考察和分析,是十分难能可贵的。但诚如作者所言,迄今为止,仍缺乏全面论述中国青铜文化的论著问世。学界翘首以待。

四、 青铜文化视角的若干问题

预计具有中国特色的“王统的考古学”研究还将持续下去,我们的栏目也将陆续刊出这方面的佳作。与此同时,在前述学术背景下,若干问题或许是我们在中国青铜时代考古探索中最需要加以思考并尽力解决的;作为本栏目的主持人,当然也最希望能看到并刊出这方面的论著。这些问题可归纳如下:

(一) 中国青铜文化的发生及其动因。

(二)欧亚大陆青铜文化格局下的中国青铜时代文化研究。

(三)深入系统的分期和分区研究。把握中国青铜文化发展的动态过程,关注各青铜文化发展的不平衡性,梳理出其消长脉络。

(四)中国青铜时代的终结,青铜时代与铁器时代的更替。

(五)三代政治文明与中国青铜文化的关系。

其中最重要的是,是构建考古学本位的关于中国青铜时代研究的话语体系。今天,当中国考古学学科的主要着眼点逐渐从建构分期与谱系框架的所谓文化史的研究移向以社会考古为主的研究,我们需要加深对作为考古学基础作业的“考古学文化”深度与广度的认知和把握(33)。预计从“聚落本位”的精细化的微观背景关系,到诸区域“文化”的态势及互动关系,到诸如各类城址、建筑、青铜礼乐器、各类兵器、空三足器、金器、卜骨、权杖、铜鼓、大石墓―石棚、石棺墓、土墩墓等重要遗存“圈”存在状态的探究,都会有长足的进展,研究方法也将随着整个中国考古学学科的转型而得到提升。类似于《试论我国从东北至西南的边地半月形文化传播带》(34)这样的研究,应当得到提倡,增扩其深度与广度。作为一级学科的考古学,应当搭建与其他人文社会科学学科对话的平台,以其独特的学科视角与能力,贡献于哲学社会科学一般法则的建构。

有理由相信,中国青铜时代考古,将在这一洪流中大有可为。

注释:

(1) 何平:《文化与文明史比较研究》,第1页,山东大学出版社,2009年。

(2) Christopher Hawkes, Archaeological Theory and Method: Some Suggestions from the Old World. American Anthropologist, 56 (1954): 155-168. Glyn Daniel, A Short History of Archaeology. Thames and Hudson, Ltd. London, 1981, p.48.

(3) 陈星灿:《中国史前考古学史研究(1895~1949)》,第4页,三联书店,1997年。

(4) 许宏:《商文明――中国“原史”与“历史”时代的分界点》,《东方考古》(第4集),科学出版社,2008年。

(5) 夏鼐、王仲殊:《考古学》,《中国大百科全书・考古学》,中国大百科全书出版社,1986年。

(6) 丹尼尔著,黄其煦译:《考古学一百五十年》,第77页,文物出版社,1987年。

(7) 中国科学院考古研究所编:《考古学基础――中国科学院考古研究所工作人员业务学习教材》,科学出版社,1958年。

(8) 北京大学历史系考古教研室商周组:《商周考古》“编写说明”,文物出版社,1979年。

(9) 北京大学历史系考古教研室商周组:《商周考古》,第4页,文物出版社,1979年。

(10) 唐际根:《中国考古学研究的国际化趋势》,《中国文物报》1998年6月17日。

(11) 中国社会科学院考古研究所:《中国考古学・夏商卷》,第16页,中国社会科学出版社,2003年。

(12) 中国科学院考古研究所编:《考古学基础――中国科学院考古研究所工作人员业务学习教材》,第60页,科学出版社,1958年。

(13) 中国科学院考古研究所:《新中国的考古收获》,第43~45页,文物出版社,1961年。

(14) 北京大学历史系考古教研室商周组:《商周考古》,文物出版社,1979年。

(15) 邹衡:《夏商周考古学论文集》,文物出版社,1980年。

(16) 中国社会科学院考古研究所:《新中国的考古发现和研究》,文物出版社,1984年。

(17) 中国考古学会编:《中国考古学年鉴》(1984~1986),文物出版社,1984、1985、1988年。

(18) 中国社会科学院考古研究所:《中国考古学・夏商卷》,中国社会科学出版社,2003年。

(19) 井中伟、王立新编著:《夏商周考古学》,第1~2页,科学出版社,2013年。

(20) 中国科学院考古研究所编:《考古学基础――中国科学院考古研究所工作人员业务学习教材》,第60~114页,科学出版社,1958年。

(21) 北京大学历史系考古教研室商周组:《商周考古》,文物出版社,1979年。

(22) K. C. Chang, The Archaeology of Ancient China,Yale University Press: New Haven, 1986 (Fourth Edition). 张光直著,印群译:《古代中国考古学》,辽宁教育出版社,2002年。

(23) 中国社会科学院考古研究所:《中国考古学・夏商卷》(后记),中国社会科学出版社,2003年。

(24) 井中伟、王立新编著:《夏商周考古学》,第2页,科学出版社,2013年。

(25) 王巍、杜金鹏:《夏商周考古学论要》,《三代考古》(二),科学出版社,2006年。

(26) 许宏:《从〈商周考古〉到〈夏商周考古学〉――由两本考古教材串联起的学术史》,《中国文物报》2013年9月13日。

(27) 邹衡:《夏商周考古学论文集》“写在前面”,文物出版社,1980年。

(28) Lothar von Falkenhausen, “Zou Heng (1926~2005)”. Artibus Asiae 66 (2006):181~194.

(29) 唐际根:《中国考古学研究的国际化趋势》,《中国文物报》1998年6月17日。

(30) 李伯谦:《中国青铜文化的发展阶段与分区系统》,《华夏考古》1990年第2期。

(31) 李伯谦:《中国青铜文化结构体系研究》(前言),科学出版社,1998年。

(32) 孙华:《中国青铜文化体系的几个问题》,《考古学研究》(五),科学出版社,2003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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